第20章 璿珈(三)(1 / 2)

宮廷生存紀事 妾在山陽 15280 字 9個月前

回宮時候,經過一個賣燈小店鋪,夏青被門口掛著一盞紙燈吸引了注意力。那燈被做成了蓮花形狀,近看卻會發現和蓮花有些不同,花瓣是尖銳,一片片像是冰淩朝天綻放,花蕊也細不可見。

燈紙染了層淺淺藍色。

這是靈薇花。

夏青愣住,想了想,說:“我還沒真正見過靈薇花長什麼樣呢。”

樓觀雪步伐微頓,語調平靜問:“你喜歡那盞燈?”

夏青奇怪:“嗯喜歡啊,那你要買給我嗎。”

樓觀雪盯著他,唇角一點一點勾起,桃花眼帶了點彆樣戲謔:“你這是在向孤討要東西?”他不用“我”,用“孤”,便有了幾分慵懶挑釁味道。

夏青不為所動,冷漠說:“你在說廢話?”

樓觀雪眼睫如簾,垂眸看他一眼,卻沒說什麼,往前走進店鋪,在商家誠惶誠恐臉色裡,把這“鎮店之寶”買了下來。

錢財這種俗物向來是跟仙女沒關係,於是夏青還沒從“我靠他真買”震驚中緩過來,就看到這位金枝玉葉出手就是一顆價值連城鮫珠。

店家驚喜欲狂,舔著臉彎著腰,畢恭畢敬把靈薇花燈取下,燈柄交給了這位出手不凡貴客。

夏青整隻鬼都傻了。

樓觀雪出了店,很自然地把燈遞給他,衣袍如雪腕如霜。

夏青剛打算伸出手去接,但很快就反應過來,縮回來:“不行啊,我現在是鬼,彆人看不到我隻能看到燈。到時候一盞燈莫名其妙飄在你身邊你不覺得詭異嗎?”

樓觀雪:“所以?”

夏青想了想,摸摸鼻子:“你幫我拿進宮吧。”

樓觀雪維持著動作很久後輕笑一聲,低聲道:“你還真是……”

但是後麵話他沒說話,從善如流把燈拿在了手裡。

於是陵光街頭,就出現了這麼一位白衣勝雪,帶著銀冠麵具,手提蓮燈仙人。

引得來來往往無數人頻頻回顧。

夏青不是很自在,但也想不出有什麼不對勁地方——拿下燈總不能累到樓觀雪吧。

他想了想,真心實意地說了句“謝謝”。說完,又覺得不夠慎重,加了句:“破費了。”還覺得不慎重,又說:“麻煩了。”

樓觀雪懶洋洋道:“你確實該好好謝謝我。”他勾起唇角,對那些暗中打量自己人,用隻有兩人聽到聲音低聲說:“謝我沒挖了這些人眼睛。”

我謝根本不是這個好嗎?

夏青:“……”

在回皇宮路上,夏青又看了一次熱鬨。

在陵光最為繁盛紫陌大街上,兩方人馬狹路相逢,氣勢洶洶相對。

一人坐馬上,一人坐在轎子裡。

馬是千裡赤血,坐馬上人正是夏青在皇宮有過一麵之緣燕穆。

今日陽光下也看清了這位燕小霸王樣子。

黑色勁裝、頭發高束,明明是意氣風發年紀,偏因為眉眼間惡毒之色生出幾分陰鬱來,眼窩深陷,眼下泛著淡青,是縱欲過度表現。

他冷笑出聲:“好狗不擋道,我當是誰呢。衛流光,你還沒被你家老爺子那鎖鏈栓家裡,還敢出門耀武揚威啊?”

轎子裡傳來一人哼笑滿是不屑,聲調風流,頗有些氣死人不償命態度:“你都沒被攝政王打斷腿,我為什麼要被關家裡。”

燕穆唰得臉黑了。

手裡鞭子一下子就發作,猛地揚起破空甩在了駕馬車夫上。

車夫沒反應過來,身上臉上都被鞭子抽出血痕,驚叫一聲,翻身倒了下去。

燕穆被家中人念叨了無數次以前也收著性子沒去惹衛吳兩家人,但不代表他是吃素。

上次風月樓和衛流光打了一架,金鑾殿前又冤家聚頭,憋了一肚子火。

現在街道再遇,他也不打算忍了。

轎簾猛地被拉開。

夏青在人群中,看到了這個陵光以風流著稱紈絝子弟臉。

衛流光名叫流光,這人身上卻沒半點這個名字風雅脫俗感覺,紫玉金冠、黑紅長袍,久在女人堆裡養出了一身脂粉氣,不過也不顯媚俗,觀其言行舉止就是個驕橫富家公子。

此時富家公子神色冰冷,咬牙切齒不屑道:“燕穆,你是不是又想金鑾殿前跪一天?想跪彆拽上小爺。”他說:“打架去找我爹,就在衛府,打完保準你跪個夠。”

燕穆氣得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怒吼:“衛流光!”

衛流光直接拽上簾子,眼不看心為淨:“走,彆理這個瘋狗。”

侍衛把馬夫帶走。

另一人騎上馬載著馬車繞道離開。

剩燕穆一人原地暴怒,卻彆無辦法,最後一鞭子甩下去,狠狠甩倒了路邊一群看客。

這鞭子上帶著刺,一鞭下去就是血肉模糊,那幾個人無辜群眾臉上全是血,跪在地上大喊饒命。

站在夏青樓觀雪旁邊人也都跑得飛快,生怕被殃及。

夏青鬱悶地吐了口幽氣,心裡對這王權至上封建社會也沒什麼想說了。

而他旁邊封建餘孽之首,冷冷淡淡看完,根本不感興趣,提著蓮燈問他:“看夠了嗎?”

夏青:“夠了夠了,走吧。”

往前走幾步,樓觀雪意味不明笑了下,說:“我還以為你會教訓一下燕穆呢。”

夏青奇怪地看他一眼:“我又不傻,就燕穆這個性子受了氣還能憋著?找不到罪魁禍首,遭殃還是其他人。”

樓觀雪點頭。

夏青就納悶了:“在你心裡我就是個沒有腦子喜歡多管閒事。”

四周無人,樓觀雪隨手把靈薇燈給了夏青。

夏青乖乖接過,他低下頭,新奇地去撥弄花燈燈芯,就聽到上方樓觀雪慢慢道:“你是挺喜歡多管閒事。”

手指一用力,夏青差點把燈芯拆了。

他抬頭,冷冷盯著對麵人。

樓觀雪勾起唇角:“不過這樣挺好,不用改。”

我也沒想改。

心裡諷刺完,夏青低頭,繼續把玩他花燈。眼睫遮住淺色眸,黑發落在白淨臉頰旁,模樣乖巧得不像話。

樓觀雪就站在旁邊看著。

夏青突然開口說:“我沒來這個世界前,從來不覺得自己喜歡多管閒事。”

主要是現代法治社會,也沒那麼多亂七八糟事。

要麼就是他管不了,要麼就是他碰不到。

“嗯。”樓觀雪饒有興趣:“你以前是個怎樣人。”

夏青愣了愣:“你要聽怎樣答案,彆人對我評價,還是我自己認為。”

樓觀雪沉吟片刻,失笑:“為什麼我要聽彆人對你評價?”

夏青抓了下頭發,自己回憶了下自己前半生,很中肯地說:“就那樣吧,挺普通。”

樓觀雪又問:“怎樣普通。”

夏青吐槽:“能說出怎樣,就不是普通了。”

按部就班長大,按部就班上學,除了愛觀察彆人和迷之守身如玉外,夏青從來沒覺得自己有什麼不同。

樓觀雪笑了下,沒再繼續這個話題,提了一句:“我找到了可以讓你活過來方法。”

夏青大腦一懵,愣住:“什麼?”

樓觀雪:“或許也不是活過來,是讓你重新擁有自己身體。”

夏青目瞪口呆:“你在開玩笑嗎?”

樓觀雪唇噙笑意,眼眸深邃,反問:“你覺得我喜歡開玩笑?”

夏青:“……”

不,樓觀雪從來不喜歡開玩笑。

夏青乾巴巴說:“我不要!”

樓觀雪盯著他。

夏青又糟心地想起了摘星樓被逼著上身事,差點想拿蓮花燈打人,隻是這個舉動太娘了他憋氣忍住:“你也彆逼我。”

樓觀雪微笑:“行。”

回宮時候已經是晚上了。

夜幕降臨,皇宮內確實是燈火煌煌,九重宮闕在月色下如蟄伏野獸。

天暗下來,夏青劃著火柴點燃燈芯,看著它在黑暗裡慢慢亮起來。

冰藍色花瓣浮上一層熒光,清冷又華麗,讓他不由想到鮫族傳說裡故事。

把燈舉在前方。

夏青說:“像不像燈照離人。”

他是魂體狀態,於是如果宮女太監看到,就是一盞蓮花樣燈,幽幽浮在空中。

樓觀雪淡淡道:“像鬨鬼。”

夏青:“……哦。”

他自己繼續搗鼓那朵花去了。

樓觀雪就在旁邊冷眼看著,雪衣墨發比寒夜更為清冷。

三月底萬物生機勃勃,皇宮禦花園裡各種繁花珍草盛開,蟲聲鳴動。

他看著夏青眉眼。

少年心思清澈明淨,像是在萬千寵愛裡長大,於是喜怒哀樂都鮮明生動,躍然眼底。又仿佛從小到大不缺人溺愛,於是養成了一身赤誠善良,如火如風。可是這樣性格,與之匹配卻是一個安靜到離奇靈魂。

他想起障內夏青說“孤兒院”,說“沒有父母沒有來處,沒有以後沒有去處”。

樓觀雪視線收回來時候,夏青剛好把燈柄給拆了,將花托在手心,

“這樣應該會好點吧。看起來就不像鬨鬼了。”

他抓耳嘀咕。

畢竟這世上也有孔明燈!會飄在空氣裡蓮花燈也不是很過分!

夏青偏頭看樓觀雪,他現在對樓觀雪感情還挺複雜。

因為這世上隻有他能看見他,能和他說話,雖然夏青從來不會覺得孤獨,但這種緣分羈絆還是挺稀奇。而且說實話,樓觀雪對他不算太差。

夏青拖著燈,說:“你明天上朝話,把我喊醒就成。”不過他應該會醒比樓觀雪早。

樓觀雪:“嗯。”

夏青想了想又說:“謝謝你照顧我情緒,但你也不用太壓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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