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叫喜歡?
趙瑀從母親的眼中看到了迷惑和茫然。
她喃喃道:“喜歡啊,大概就是把他放在頂頂重要的位置,凡是以他為先吧。”
趙瑀又問:“您喜歡父親嗎?”
母親沒有正麵回答她,反而點點她的額頭笑嗔道:“你這孩子,淨說些莫名其妙的話,婦人出嫁從夫,當然要把夫君放在第一位,三從四德我看你是白學了。”
燭光暗下來,趙瑀拿起小剪子剪掉一截發黑的燈芯,屋裡光線隨之一亮,將她的側影清楚地投在窗子上。
她想到母親臨走前說的話,“你看咱們家,就老爺那樣冷性的人,在老太太麵前還會維護我幾分,這麼多年他也沒弄個通房小妾的,我知足了。”
趙瑀對此不以為然,除了母親,她現在對趙家人沒有任何好感,而且任憑老太太幾次逼迫,父親一直對自己不聞不問,一個對親骨肉都如此冷血的人,對妻子又能有幾分真心?
在她看來,父親不納小,隻不過為了名聲好聽罷了。
但是對上母親的笑容,她實在說不出口。
深深一聲歎息,趙瑀好看的眉毛皺起來,不是為自己,是為了母親。如今老太太對母親是毫不掩飾的不滿,大哥隻一味聽從老太太,小妹任性不懂事,父親也指望不上……
母親的處境真的好難!
越想越煩,趙瑀起身推開窗子,略帶潮意的夜風拂麵而過,驅散了滿室的憋悶。
外麵黑黢黢的,一切看上去都影影綽綽,一聲兩聲的更鼓聲,隱約從深不可測的夜色中傳來。
寂靜的夜讓趙瑀的心漸漸安定,卻冷不防看到李誡從暗影中走出來。
她的心差點從嗓子眼蹦出來。
“你怎麼又來了?”
這個“又”字讓李誡很不痛快,他徑直走到窗前,一揚眉挑釁似地說:“你不喜歡我來?我偏要來!”
他語氣很衝,趙瑀不由愣了下,旋而解釋說:“明日成親你有的忙,我擔心你休息不好撐不住,並沒有不讓你來的意思。”
溫和的話音入耳,李誡的火氣消了幾分,赧然道:“我不該胡亂發脾氣,對不住。”
趙瑀抿嘴一笑,指指旁邊的門,“彆在窗戶根兒下杵著,讓起夜的婆子看見又是樁麻煩事,你進來說話。”
李誡笑道:“怕什麼,你是我沒過門的媳婦兒,我看哪個敢亂嚼舌頭!老太太都讓我拾掇得沒脾氣了,還怕幾個婆子?”
“不是怕她們,本是大好日子,彆因為她們敗壞興頭。”趙瑀柔聲說,“再說你就要上任,為官者一定要愛惜羽毛,不能讓自己名聲有損,你說是麼?”
李誡並不認同後半句話,但並未反駁,乖乖地進了屋,左右看了一圈問道:“怎麼光禿禿的,一點兒喜慶勁兒也沒有,趙家什麼也沒給你布置?”
淡青色的帳子,鋪的蓋的也是尋常的舊被褥,隻有衣架上掛著的大紅嫁衣提醒人們有姑娘要成親。
趙瑀不在意地笑笑,邊倒茶邊說:“你逼著老太太出了兩千兩銀子,她心疼得一日沒吃下飯,哪裡還有心思給我布置?我一想到就要離開趙家,高興得睡覺都要笑出來,這點子小事也不在乎了。”
“哦?看來你很盼著成親?”
趙瑀臉一紅,將茶杯往桌上一放,輕輕吐出四個字,“明知故問。”
昏黃暗紅的燭光,給她的臉頰染上一層淡淡的緋色,美麗而朦朧。
李誡不知怎的心頭一動,竟然紅了臉,過了一會兒才問:“你是願意嫁我的?”
趙瑀很是奇怪,反問道:“先前就說過願意的,你這是怎麼了?”
李誡很想問問她對溫鈞竹怎麼個意思,可現在卻問不出口,不知為何,他有點害怕。
問了,難免讓她尷尬,女孩子都愛胡思亂想,如果她認為自己猜忌她,這事也許會成為兩人之間的疙瘩;不問,心裡堵著這口氣,上不去下不來,憋得他難受。
他更怕從她口中聽到自己不想聽的答案,如果真是那樣,兩人的親事就是一樁笑話!
趙瑀看他神色猶豫不定,知道他定然是有事,便靜靜等著他開口。
直到茶涼了,李誡才說:“咱倆出身天差地彆,若不是意外救了你,大概一輩子咱倆也不會認識,更彆提成親了。你願意嫁我,是感激多過喜歡,對吧?”
趙瑀一時語塞,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她對李誡充滿感激和愧疚,但是喜歡……她不知道喜歡一個人是什麼感覺。
她看出了李誡的擔憂和緊張,想說句“喜歡你”安撫他,但是她不願意騙李誡——她已經從李誡身上得到太多太多,再欺騙他於情於理都說不過去。
便是這一瞬的猶豫,李誡就已了然,勉強壓住波動起伏的情緒,咽下滿口的酸澀,拍拍手,滿不在乎笑道:“看你那難受勁兒,這有什麼不好說的?你肯做我名義上的妻子,已是我李家祖上燒高香啦!”
名義上的妻子?趙瑀恍惚明白了他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