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過晚飯, 趙瑀陪著周氏說了會兒話, 就去收拾東西。
她將李誡的衣服一件件折好,放在櫃子裡,當她收拾到他的褻褲時, 手不由停頓了。
臉又開始發燙,連帶著身上也一陣陣發熱。
這衣服是她做的, 當時雖難為情,卻也還好,但現在看一看都覺得麵紅耳赤。
他穿過了的, 和新的不一樣……
“瑀兒,你在做什麼呢?”周氏進來四處看看,驚訝道, “怎麼衣服都翻出來了,你彆不是要回娘家吧?”
趙瑀忙解釋道:“不是的,您是長輩, 理應住正房, 我把屋子騰出來, 去東廂房住。”
周氏忙摁住她的手, “用不著這麼麻煩,你們住你們的,我去住東廂房。”
“哪有讓長輩住偏房的道理?”趙瑀不同意,“您受委屈不說,如果有人下絆子,參李誡一本‘不敬父母’那更要不得。”
“還有這種事……”周氏尋思一陣兒, 忽笑道,“正房這麼大,裡外都有套間,隨便給我間屋子就行!我看對麵小套間不錯,我就住那裡。”
趙瑀的房間出去是外間,一般是丫鬟們守夜時住的,現在是李誡睡覺的地方,因他們特殊的關係,晚間正房裡是不留人伺候的。
再往外是會客的小廳,緊挨著小廳的是裡外兩個小套間,放著些雜物。
如果周氏住在那裡,李誡和她不在一個屋子睡的事豈不是瞞不住了?
然而對上爽利潑辣的周氏,趙瑀迅速敗下陣來,眼睜睜看著周氏抱著被褥,自顧自收拾好小套間,愜意地躺倒在炕上,“舒服,真舒服!”
趙瑀隻能寄希望於李誡。
李誡過去勸了兩句,須臾片刻就被他娘的鞋底板給轟了出來。
“沒事,你躺著,我坐著,大不了我說公務繁忙,去前衙睡也行。”李誡剛洗過澡,鬆鬆垮垮套著袍子,躺在安樂椅上,肚皮上搭著條薄被,眉眼間帶著愧色說,“家裡乍然多了了一個人,肯定有很多的不適應,你多擔待點兒,往後我多勸勸我娘。”
趙瑀無奈道:“算了吧,隻半日我就看出來了,你對婆母是一點兒法子也沒有。這麼多年老人家也不容易,她怎麼順心怎麼來吧。”
李誡也奇道:“這十年她一點兒不見老,應是沒受過太大的苦,我問她做什麼營生過活兒,她竟然說挖著金礦了!金礦都是朝廷在管,私人不得開采,還能讓她給挖著?真是說謊話眼皮都不帶眨的。”
趙瑀笑笑,沒有附和他的話,轉而提到人手問題,“婆母身邊沒有伺候的,蔓兒不在,榴花那個性子我也不放心她去伺候,你看要不要再買個丫鬟來?”
“讓蔓兒去吧,劉銘早把賬目查了一清二楚,該還咱們丫頭了!”李誡眼神一暗,冷笑道,“濠州城兩萬七十二戶,繳納的賦稅卻還不到直隸同等縣城的一半,就這麼窮嗎?”
“你是懷疑有人貪墨?可原先的官吏都不在了,這可怎麼查?”
“不是貪墨。”李誡頭靠在椅背上歎氣道,“賬目沒有問題,一筆一筆都對得上,正因為對得上,我才奇怪。這麼多人、這麼多地,為什麼賦稅這麼少……”
他深深地思索著,眉頭幾乎擰成個疙瘩,良久才說,“算了,一口吃不成個胖子,慢慢查吧。”
二人一時又沒了話說。
此時天早已黑定,細聽外麵的打更聲,正是亥正時分。
一片寂靜之中,忽一聲暴喝,如驚雷一般炸響在二人耳邊。
“狗蛋兒——”
周氏的聲音從外間傳來,“都什麼時辰了,還不睡覺,明兒個不用去衙門當差了是吧?趕緊熄燈上炕,睡覺!”
李誡真想給他親娘跪了。
趙瑀先是一臉的愕然,然後嘴角不可抑製地上揚,越咧越大,終於忍不住,一頭躺倒在炕上,捂著被子吃吃笑起來。
狗蛋兒!
那樣俊美異常的李誡竟有個這樣的名字。
趙瑀肩膀一抖一抖的,笑得連連咳嗽。
“彆笑啦,鄉下人起名字就這樣,叫個賤名兒好養活。”李誡無奈道,“你彆笑,當心笑岔了氣。”
然而趙瑀已經岔氣了,捂著肚子喊疼,嘴裡還忍不住發笑,“我活了十五年,頭一次笑成這樣,什麼儀態修養全都丟了。”
見她蜷著身子,李誡乾脆坐到她旁邊,伸手去給她揉肚子,“岔氣了不能瞎揉……好些了麼?”
趙瑀的笑聲戛然而止,立時怔住了,任憑他的手捂在自己腹部,緩慢輕柔地畫著圈。
良久她才不知所雲地說:“好……好多了。”
的確好多了,他的手很熱,隔著中衣也覺得暖洋洋的,很舒服。
李誡臉上沒有半點異色,好像在做一件十分平常的事,他收回手,沉思了會兒說:“你小腹有些涼,我不知道女人是不是都這樣,總歸有點兒不放心,明天叫個郎中給你請脈。”
趙瑀腦子還在迷糊著,木木點點頭,“好,聽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