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二, 龍抬頭, 按照京城的習俗, 這天要吃春餅。
趙瑀早早準備好兩屜春餅, 醬肉、熏肘子、醬肚兒、烤雞之類的葷食,並有拌菠菜、炒豆芽、韭黃炒雞蛋幾樣爽口小菜, 一心等著李誡下衙。
蔓兒前衙後宅跑了幾趟,來回替她查看前頭的動靜。
周氏納悶道:“這丫頭怎麼比你還上心?”
“她就是找個借口去前衙, ”趙瑀笑道,“可她看的是誰就不知道了。”
周氏一聽鬆了口氣, 笑嗬嗬說:“管她看的是誰,隻要她不是對誡兒起心思就成。她和誡兒年幼時有那麼段經曆,又一起在王府裡共事, 我就怕她心裡有想法, 給你倆搗亂。這段時日我冷眼旁觀, 她倒不是拎不清的。”
很少有婆母能如此為兒媳婦打算, 趙瑀聞言心中一暖, 柔聲道:“婆婆費心了,有您在家幫襯著我,萬事都有個主心骨,我覺得安心很多。以前常聽人說, 家有一老如有一寶, 當時不覺什麼,如今想來,這句話極有道理的。”
周氏笑意更濃, 眼角的魚尾紋都深了幾分。
“兒媳婦啊,我就再多說一句,那個榴花,你是不是早點兒打發了?日日在那裡哭,號喪似的,晦氣!”
假傳訊息後,榴花並沒有被發賣,趙瑀讓她在外院做灑掃粗使的活計,她從未吃過這樣的苦頭,原本蔥管似的纖纖玉指,現在都被冷水凍成了通紅的大蘿卜。
趙瑀點頭稱是,“婆母說的很對,我和老爺商量商量,看怎麼處置她好。”
太陽西斜,日影剛過了酉時,院裡就響起了李誡的笑聲,接著簾子一動,他帶著一身冷風提早回來了。
他看上去很高興,趙瑀便問道:“發生什麼好事了?”
李誡又是一陣大笑,“巡撫大人批複了我的呈狀,全同意啦!看著吧,馬上就會有大批的農戶要回掛名的田地,還有士紳隱瞞的田地,有那麼多外來的人幫我‘查地’,過不了幾日他們想瞞也瞞不了了!”
周氏不懂兒子在說什麼,但他高興,她便也跟著高興,招呼著李誡坐下,喜滋滋問道:“兒啊,你這一樁樁查案的,立下的功勞不小吧,快要升官了吧,到時候給娘討個誥命夫人當當行不行?”
李誡失笑:“我這縣令的椅子還沒坐熱乎呢,提這個太早。”
周氏聽出兒子的推脫之意,臉上就露出了不悅。
趙瑀提著一個食盒吩咐蔓兒給劉銘送去,見狀忙道:“婆母放心,若有封賞的機會,我定會提醒他。”
周氏複又眉開眼笑,握著趙瑀的手誇了又誇,順便還給兒子一記白眼。
手裡拿著春餅的李誡好氣又好笑,沒有理會他娘,自顧自卷好菜,遞給趙瑀,“吃。”
周氏咳了聲,“狗蛋兒啊……”
李誡差點從椅子跌下來,忙重新卷好一個春餅,“親娘,您請!”
趙瑀忍不住抿嘴笑了起來。
周氏也樂了,看著他倆說:“如今娘是什麼也不缺了,就缺個大胖孫子,你倆努努力,爭取今年讓娘抱上孫子,等來年過年,咱家就是四口人啦。”
李誡微微一笑,看向趙瑀。
趙瑀低著頭沒說話,嘴角也啜著笑意。
李誡的心砰砰亂跳起來。
二月的夜風雖不像隆冬那般凜冽,但屋裡因撤下火盆,到了晚上,還是有些涼意。
趙瑀怕冷,往被子裡放了兩個湯婆子。
李誡說:“咱家又不缺那點炭火錢,等天暖和了再撤火盆也行啊。”
“人要順應時節才是養生之道,這都到了仲春,再燃火盆,身子生了燥氣容易上火。”趙瑀坐在鏡台前,一邊對著菱花鏡卸釵環,一邊細聲細語說,“也就是剛蓋被的時候涼,過一會兒就熱乎了。”
李誡脫衣服的手頓了頓,“湯婆子也就能暖一小塊兒,不然,我替你暖暖?”
啪嚓,趙瑀手中的簪子掉在桌上。
李誡好似沒看到她的異樣,穿著中衣坐到床上,掀開趙瑀的被子鑽了進去,笑著對她說:“你略等等,等我暖熱了你再進來。”
什、什麼意思?趙瑀徹底怔住了,她覺得自己已經不會思考,自然也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
她不敢看李誡,把頭稍稍側向一旁。
李誡恰好看到鏡中的她,滿頰的嬌羞紅暈,眼睛微一動便是波光流轉,好像陽光下的粼粼的春水,春意濃濃的。
若能親親她的眼,該多好。
趙瑀偷偷瞄了瞄他,呢喃道:“你要暖到什麼時候?”
“好……好了。”李誡鑽了出來,一臉若無其事的模樣,“被子絕對暖和,你睡吧,肯定能睡個好覺。”
趙瑀略微遲疑了下,多少不知所措地搓了搓手指,還是款步上前,蓋上了李誡為她暖過的錦被。
好暖,手腳不自覺舒展開,趙瑀輕輕籲了口氣,周身都放鬆下來。
李誡下地熄了燈,馬上躺回床側,飛快地扯過被子蓋上。
黑暗中,人的感覺會更靈敏。
他剛剛蓋過這床被子,上麵還留存著他的體溫,鋪天蓋地襲了過來,緊緊地包裹著自己。
趙瑀可以清楚地聽到他的呼吸聲,閉上眼,整個人都似乎陷入他的懷抱中。
雖然被他抱過好幾次,但這次感覺不一樣,隔著薄薄的中衣,好像感受到了他的溫度。
趙瑀覺得自己好像哪裡不對,但說不出來,這種感覺讓她羞愧又難耐,隻好悄悄蜷縮起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