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李誡往她這邊靠靠,隔著錦被,虛虛摟住她,“不冷了吧。”
“嗯。”趙瑀低低應了一聲,出乎他的預料,沒有表示抗拒。
李誡哄孩子般地說:“睡吧。”
又是一聲低低的“嗯”聲。
很靜,靜得能聽到窗外樹椏在夜風中擺動的細響。
李誡的手向上移去,輕輕撫在她的臉上,他知道她沒有睡著,但她沒有出聲。
“瑀兒,”李誡在她耳邊說,“我喜歡你。”
趙瑀的心跳似乎停了一下,隨即湧上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悸動,就像吃了一瓣蜜橘,剛入口是些許的微酸,隨之而來的是如蜜的甘甜。
沒有困擾,沒有愧疚,沒有煩悶,同樣是“我喜歡你”,不同人口中說出來,感受大不相同。
小手覆在大手上,趙瑀極力想說點什麼,然說出來的還是個模模糊糊的“嗯”字。
李誡笑了,小丫頭還是有些放不開,沒關係,慢慢來。
他撐起身子,頭低了下去,輕輕的,在她的眉眼間印下一吻。
好像和煦的清風拂在臉上,既輕且柔,略有些癢,帶著融融的春意。
趙瑀翻了個身,連人帶被窩在他懷裡,嘴角含著笑,悠然入夢。
啟明星東升,清亮的晨色驅散了夜的朦朧,牆角一簇迎春花悄無聲息地綻放,迎著料峭的春風,盈盈笑著,向人們宣告春天的到來。
李誡摘下一朵,不知想到了什麼,盯著那鵝黃的小花不住呆笑。
“老爺,這麼早就起來啦。”蔓兒打著哈欠,從東廂房出來,“奴婢去準備早飯。”
“不必,昨晚吃的有點多,今早我空一空肚子。”李誡邊說邊往外走,“告訴太太,晚上不用等我吃飯,後晌我去葛家莊。”
劉銘也起得很早,此時已在簽押房等著李誡,看他晃蕩著從門外進來,不禁呲牙一笑:“好歹你也是個朝廷命官,怎的走路沒一點兒氣勢?沒有官威,嚇不住人!”
李誡斜睨他一眼,“我就這樣兒,若是和那些板著臉的老學究一樣,還是我李誡嗎?說正事,賬目整好了沒?”
一提這事,劉銘就沒好氣道:“我分明是個師爺,現在都快成賬房先生了。”
他從袖筒裡掏出張紙,攤在桌子上一條一條念給李誡聽,一盞茶功夫才念完,“凡是給你送分成的人家都在上頭了,按田莊出息的三成算,他們隱瞞下的土地就超出了八百頃,還隻是保守估算,真的要清查起來,我估計比這還多。”
李誡把那張紙折好,小心收了起來,“這些不是全部,葛家莊的帶‘王’字的田地,還有我們沒有查到的,或者不屑我這個縣官威儀不肯送的……隻一個小小的縣城就如此嚴重,若全國清丈土地,那個數字,嘖嘖。”
他搖搖頭歎道:“估計皇帝晚上該睡不著覺了。”
劉明道:“是該睡不著,身邊的大臣們隻怕沒一個是乾淨的。話說回來,現在罵你的人可不少,讀書人居多,罵得可難聽了,要不要我學幾段?”
李誡知道是因高舉人的案子,根本不在意,笑嘻嘻道:“斷人財路如殺人父母,他們惱恨我是因為我掐了他們生財的路子。罵吧罵吧,反正他們也隻會過過嘴癮,書生造反,三年不成,不必理會他們。”
劉銘勸道:“你還是安撫下的好,春闈在即,若舉子們跑到京中不分青紅皂白給你亂潑臟水,倒是樁麻煩事。眼下你處境並不十分好,從上到下都對你有所不滿,不過是礙著晉王爺的麵子不說而已,你犯不著在這個時候再多給自己樹個敵人。畢你不要小瞧書生的嘴,朝廷上被言官拉下馬的大員還少麼?”
李誡猶豫了下,怎麼說,對隻會滿口“之乎者也”,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酸書生,他內心還是有點兒瞧不起,遂說道:“沒事,他們掀不起大風浪,若連幾個酸儒我都應付不了,也不必當官了。”
“你去準備下,咱們後晌還要會會葛家莊的莊頭,這也許是咱們光明正大進入他們私宅查探的唯一機會,這次無論如何都要摸清他們的老底兒!”
這事二人謀劃了許久,前前後後所有的造勢都是為了讓這個不知來路的莊頭恐慌,如今終於等到他坐不住了。
成敗皆在此一舉,劉銘自知不可掉以輕心,忙應聲退了下去。
待他走後,李誡寫了封歪七扭八的信,連帶劉銘給他的那張紙,一並裝入信封,封上火漆,鎖進黑漆小匣,命人火速送往京城晉王府。
而趙瑀此刻手裡也捏著封信,擰著眉毛正在發愁。
信是母親寫來的,她說大哥要來濠州。
趙奎來這裡乾什麼?趙瑀有點摸不著頭腦,難道是來買地的?
如果是代表趙家買地,隨行的必定有趙家的管事。趙瑀有點頭疼,榴花要趁早打發走,再耽誤下去,說不得一見趙家人,自覺有了靠山,再作妖生亂!
是以她吩咐蔓兒去找人牙子來,將榴花發賣出去,越遠越好。
不多時人牙子就來了,榴花跪在院子裡聲嘶力竭喊著小姐,砰砰的磕頭聲隔著窗子都聽得到。
但是趙瑀沒有心軟。
榴花的嘴似乎被堵上了,嗚嗚咽咽的,一陣紛亂的腳步聲過後,院子裡又恢複了往日的寧靜。
趙瑀覺得,自己真是與之前不一樣了。
她走到廊下,陽光傾瀉下來,披在身上,好似一層金燦燦的羽衣。
也許,這種變化並不是件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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