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痞子相公 瓜子和茶 6708 字 9個月前

葛家莊雖是叫做“莊”, 卻是好大的一片鎮子, 青堂瓦舍間, 樹木已抽了嬌嫩的新芽。鎮子外是一望無際的田地,大地解凍,春耕開始,田間地頭四處可見揮著鋤頭,或拉著鐵犁犁地的農民。

李誡沒有穿官服,身上是一件八成新的銀白暗花青色杭綢夾袍,腰間係著靛藍色束帶, 懸著玉墜荷包等物,足下一雙皂靴, 臉上仍舊是笑嘻嘻的, 邊走邊搖著扇子——這打扮, 哪裡有半點官樣,若手裡再提個鳥籠子,就是活脫脫一個遊手好閒的富家子弟。

劉銘隨行左右, 後麵跟著的還有七八個長隨。

葛員外領著當地的裡正、地保等人過來迎他。

李誡掃視一眼,揚揚眉毛不悅道:“計莊頭是哪個?竟沒來?好大的架子, 讓老爺我求見他不成?”

他手裡的大折扇呼呼地扇著,陣陣冷風衝著葛員外襲過來, 吹得他登時打了個寒顫,陪笑道:“絕不是他擺架子,隻因京中突然來了貴客,他脫不開身, 不然怎敢怠慢您呢!大人,這天也不熱啊,您彆扇了,當心受了風寒。”

李誡“啪”地合上扇子,點著葛員外的肩膀說:“我可是看你的麵子,若是那個計莊頭不識相,可彆怪我翻臉不認人。”

葛員外自是拍著胸脯子作保。

大約走了半柱香的時間,隻見前麵烏壓壓一片高宅大院,圍牆有一丈來高,再看,三間軒昂的倒廈正門,黑漆銅釘大門上兩個銜環獸首,猙獰注視著來人。

兩尊石獅子旁,站著數名手持棍棒的家丁,個個膀大腰圓滿臉橫肉。

李誡打趣道:“這是看管田莊的人家?我怎麼看著比縣衙大門還氣派?”

“李大人說笑了。”從門內閃出一個人來,五十左右,個子高高的,又黑又瘦,高聳的顴骨上嵌了對黑亮的老鼠眼,下巴極短,看著就跟沒有似的。

他給李誡作揖道,“老朽計量,給大人見禮。因家中略有薄產,為了防盜賊,不得已將大門修得堅固些,但萬萬不敢與大人官邸想提並論。您屈尊來此,老朽真是蓬蓽生輝,您裡麵請。”

李誡略一點頭並不還禮,進了宅,繞過影壁,穿過二門,頓覺豁然開朗,一條細石攢花甬道直通北麵一溜五間硬山頂大房,東側散置著假山盆景,除此之外再無他物。

計莊頭請李誡於正房上首坐了,他和葛員外陪坐左右,劉銘坐在下首。

那七八個長隨也跟著進來,齊刷刷站在李誡兩側,板著臉,就像公堂上的手持水火棍的衙役。

李誡左右看看,失笑道:“彆跟這兒杵著了,跟過大堂似的,計莊頭,給他們找間屋子歇歇腳,再泡兩壺好茶。哎呀,這幾個人,都是從王府出來的侍衛,個個驕縱得很,我平時都得當爺爺供著,你可得給我伺候好嘍!”

正在喝茶的劉銘差點嗆著,什麼王府的侍衛,分明是他找來的遊俠兒!

但計莊頭信了,迭聲吩咐二管家款待好這老幾位。

李誡以奴仆之身一躍成為七品縣令,晉王爺對他的器重可想而知,給幾個侍衛防身,也不見得不可能。

計莊頭道:“大人,老朽性子直,咱們開門見山,外頭鬨哄哄地買地,將濠州擾得一團亂,如今我這莊子都不安生。您身為咱們的父母官,可不能視而不見。”

李誡沒說話,拿著折扇在掌心拍了三下。

計莊頭臉色頓時就不好看了,目中火光一閃,瞥了眼葛員外。

葛員外訕笑道:“那個……大人,此處非尋常之所,能不能……”他手往下壓了壓。

劉銘咳咳幾聲清清嗓子,“彆家都如此,為何此處不可?再說我家大人替你們兜了多大的風險,啊?你們摸著良心問問,若此事敗露,我家大人第一個就要被砍頭!要你們這麼點銀子多嗎?”

計莊頭沉吟片刻,試探道:“大人,我隻是看管田莊的莊頭,這麼大的事我做不了主。至於這莊子……您心裡大概也有個底兒,我不便透露主人名諱,隻能告訴您,我家主人與晉王爺關係是極好的。不看僧麵看佛麵,彼此都留點餘地,往後您進京見了王爺,也不至於讓王爺左右為難。”

李誡仍舊一副沒臉沒皮的模樣,嬉笑道:“老計啊,不是李老爺不給你麵子,是李老爺也要上下打點啊,我總不能自掏腰包替你們遮掩此事吧?主子們有主子們的情麵在,可官麵兒上還得講官麵兒上的規矩。”

這話說得就相當直白了,計莊頭沉思良久,忽然仰麵長歎一聲,“李大人說的都是實在話,我也給您交個底兒,莊子上的出息如數交往京城,都是有帳可循的。我就私下做主一回,一成,給您一成!若主人家察覺,事後追究起來,少不得老朽一人頂罪。”

李誡手中的扇子輕輕在桌上拍了一下,不無唏噓道:“既要不傷體麵,又要不擾亂朝局,還要替主子分憂,我是左思右想,夜裡都睡不著覺。唉,我的這顆心,可對天日啊!”

這便是應了!

計莊頭和葛員外對視一眼,也跟著長籲短歎,訴說著李誡的各種不易,他們對大人是由衷的欽佩,萬分的景仰。

一通互吹互捧下來,三人間活絡很多。計莊頭一見時機到了,啪啪啪擊掌三下,立時有仆婦抬來一桌佳肴。

緊接著西廂珠簾微動,便聽一陣環佩叮當,八個花枝招展的妙齡女子含羞帶笑,依次款步而出,有的抱著琵琶,有的拿著竹蕭,齊齊站成一排,個個明豔照人,身姿妖嬈,嬌嬌柔柔喊了聲“大爺”。

李誡哈哈笑道:“免了,再被這些美人哄騙了,隻怕我那一成也到不了腰包!”

計莊頭便命那幾名女子坐到牆角唱曲奏琴。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每個人都喝了不少,李誡的舌頭都大了,拍著肩膀和計莊頭稱兄道弟,“計老哥啊,你是個好的,不像有些人,覺得我李誡奴仆出身就低人一等似的!”

他舒適地往後一靠,得意洋洋道:“我在京城也是能和宗親勳貴說得上話的人,我和你說啊……”

他開始細數自己和各家各戶的往來,一邊說,一邊偷偷觀察著計莊頭的神色。

待說到莊王爺的時候,他看到計莊頭的神色變了,李誡心裡就有了數,將自己教莊王爺鬥雞的事添油加醋、誇大幾分說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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