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颼颼的風吹過半開的窗子, 帶來廊下的陣陣藥香。
趙瑀懷相不好, 一直臥床休息, 黑乎乎的保胎藥是一碗一碗地往下灌。
入秋了, 還有幾日就是中秋節。
往年這個時節,應忙著打月餅,玩花燈, 準備各色物品祭月,處處熱鬨。
可現在曹州城內一片寂然,誰也不敢露出半分喜慶的模樣。
畢竟二皇子還沒下落呢!
還有李誡……趙瑀歎了口氣, 將身上的薄被裹了裹。
但她馬上安慰自己,這個時候, 沒有消息就是好消息。
蔓兒端著藥進來, “太太, 隔著門簾就聽見您歎氣了, 您胎氣不穩, 千萬不能胡思亂想,現如今您的身子是頂頂重要!”
趙瑀笑笑,“我明白。”
門外傳來一聲高呼:“院子裡一個伺候的人也沒有?還五品的誥命, 竟混得連個普通後宅婦人都不如!”
是趙瑾的聲音。
趙瑀就知道她肯定會過來, 吩咐蔓兒道:“把桌上的那套青花瓷茶具收起來,換甜白瓷的。”
蔓兒不明白為何, 但還是照做了。
環佩叮當,隨著陣陣香風,一身桃紅色襖裙的趙瑾挑簾款步進來。
她上下打量趙瑀幾眼, 捏著帕子掩口笑道:“大姐姐,你的麵色好差,大姐夫走了,你是不是要跟著殉節?”
蔓兒登時倒立起兩道柳葉眉,雙手一叉腰,狠命往地上啐了一口,“呸,你再咒我家老爺太太,我撕爛你的嘴!”
趙瑾怒道,“你算個什麼東西,下賤的奴婢,敢這麼和我說話。大姐姐,你就這麼管教下人,這就是你的治家之道?”
她一進門就滿口晦氣話,幸災樂禍的表情讓趙瑀看了一陣氣悶。
索性不看她,趙瑀微闔雙目半躺在大迎枕上,“我們對不同的客人自有不同的待客之道,沒有人家打上門來還笑臉相迎的道理。而且你沒有資格責罵我的侍女,你的身份難道就高貴嗎?”
趙瑾冷笑道:“再不濟我也是半個主子,還是親王府的,比伺候人的奴婢還是體麵得多!”
趙瑀慢悠悠說:“是了,既然你知道體麵規矩,為何不向我行禮?”
趙瑾被噎得差點翻個白眼,臉一陣紅一陣白。
她一聽說李誡行蹤不明就樂開了花,還沒等房間收拾妥當,就急匆匆過來看趙瑀的笑話。
趙瑾本以為看到的是惶恐不安、痛哭流涕的趙瑀,她還想趁機嚇唬幾句這位誥命夫人,好擺擺自己的威風。
誰成想趙瑀不鹹不淡地讓自己給她見禮!
她一萬個不願意,但二人身份畢竟有了很大的差距,她不得不做。
趙瑀冷眼看她行了福禮,便道:“坐吧。”
趙瑾就要往椅子上坐。
趙瑀輕輕哼了一聲,“那不是你坐的地方。”
“是啊,也不看看自己是誰,就敢和我們太太平起平坐?”蔓兒一麵譏笑,一麵指著床邊的腳踏,“那才是你坐的地方。”
趙瑾臉騰地紅到了耳朵根,咬牙恨道:“我可是莊王世子的侍妾,趙瑀,你掂量掂量再說話!”
“我還是朝廷封誥的五品誥命呢!”趙瑀根本不買她的帳,索性也不壓著心裡的怒氣,“趙瑾,我竟不知一個沒名分的侍妾,也能在誥命夫人麵前擺譜。這難道是莊王府的規矩?”
官大一級壓死人,官場如此,外命婦的圈子裡也是如此,更何況趙瑾還是上不得台麵的妾室。趙瑀氣惱她出言不遜,是以根本沒給她留麵子。
蔓兒在旁冷冰冰說:“上趕著過來挨罵,沒見過有這等嗜好的。”
她們主仆二人你一句我一句,把趙瑾氣了個七竅生煙。
但她想,若是此時走了,豈不是顯得自己怕她們?而且她聽說趙瑀有孕,但是胎氣不穩,若自己能擾得她心神大亂,她一時承受不住落了胎……
最好一屍兩命!
趙瑾不無惡毒地想著趙瑀的悲慘下場,方才的“羞辱”也不覺得有什麼難捱的了。
她便不情不願坐在腳踏上。
趙瑀吩咐蔓兒看茶。
趙瑾捧著甜白瓷茶杯,心道真是寒酸,遂十分硬氣地說:“李誡仕途亨通,你是得意了。可人得意時也須看看後路,多結善緣才是。否則如果李誡回不來,我看你一個人怎麼活下去。”
趙瑀氣笑了,“蔓兒,掌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