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了城門,馬車走了快一個時辰才到巡撫衙門。
巡撫署衙坐北朝南,占地將近百畝,足有七進院落,西角一處竹苑,南麵引了泉水,繞後宅而過,在南花園聚成一大片海子,其內亭台樓閣錯落有致,假山怪石布局巧妙,更有一片十幾畝的梅林,景色極為彆致。
前衙後宅,器物用品一應俱全,還有若乾粗使仆婦,都在二門垂手肅立,恭恭敬敬候著主人的到來。
趙瑀下車換乘轎子,直接到了正院上房。
後宅諸般瑣碎的事自有周氏操持,她隻管往炕上一躺,舒舒服服歇著即可。
李誡安頓好娘和媳婦,他沒有休息,甚至連口茶也沒喝,換了一身褐色棉袍,黑色棉鞋,戴著**一統瓜皮帽,腰間還掖著一杆旱煙杆子,還貼了胡子,塌肩駝背,乍一看就是進城的鄉下人。
趙瑀看了,抿著嘴笑了半天。
李誡捋著唇邊的兩撇小胡子,嘻嘻笑著:“光聽底下人說不行,百姓過得好不好要自己看,自己聽,我去街上轉轉,晚上就不回來吃飯了,你和娘彆等我。”
掌燈時分,婆媳倆用過飯,周氏咂著嘴,頗有些回味無窮,“濟南的糖醋鯉魚是好吃,一點兒土腥味沒有,明兒再叫彙泉樓送!誒,那夥計說他家的烹蝦段也特彆好,明兒咱們也嘗嘗,我掏銀子請客!”
趙瑀笑道:“怎麼能讓您花錢,該我們孝敬您。”
周氏滿不在乎地一揮手,“嗨,你們的銀子給我孫子留著吧,我有錢。”
趙瑀眼神微閃,揮退伺候的下人,湊到周氏跟前問道:“娘,您總說金礦金礦的,您還記得礦山在哪裡嗎?”
提起這事,周氏頓時來了精神,一拍大腿道:“我正想找機會和你們念叨念叨這事,大概齊的位置我還記得,好像就在這附近。現在我兒在山東可是最大的官,找個礦山,應不是什麼難事吧……”
趙瑀笑道:“等他回來,咱和他說說,看他是個什麼意思。”
“必須得行,哪個當官的隻靠俸祿過活?誰都得有個產業不是,你看他,也不買房子置地,也不開店鋪做買賣,隻一門心思辦差,有權不用,真夠傻的!我都打聽了,開礦二八抽課,民間也不是不能開采。把這處礦山找到,讓他把開礦權拿過來,也算一處進項。”
周氏滿懷憧憬,趙瑀卻知沒那麼簡單,就算找到了礦山,依李誡的脾氣,他也不會以權謀私。
果不其然,月上樹梢時,李誡回來了,他一聽周氏的打算,馬上搖頭,“娘,礦山是要找,我拿著魚鱗冊先核對一遍就去找,但是你不能存這主意。你兒子立身不正,還如何管教下頭的官?”
周氏氣哼哼地翻了個白眼,“當官為的什麼?不為錢不為權那是傻子,以前你官小,我就不說什麼,現在封疆大吏,皇上又這麼寵信你,怕什麼啊。哼,過得還不如鄉下的土財主!”
李誡皺起眉頭,語氣也變得有點生硬,“娘,朝中多少雙眼睛盯著你兒子呢,您老人家省點事。不缺吃不缺穿,又有你錢花,丫鬟婆子一大堆伺候著,您還有什麼不滿足?”
周氏說不過兒子,頓時氣惱不已,一拂袖走了。
趙瑀安撫他說:“彆看娘表麵不服氣的樣子,大事還是拎得清的,就是有點掛不住臉。”
“你把她給我看好了,千萬彆讓她生出是非。”
“放心,”趙瑀撫著肚子,“過了臘八就是年,娘且得忙活過年的事,等過了正月十五,我差不多就到日子了,到時候又有得她忙。等孩子出來,我敢和你打賭,娘肯定抱著孩子不撒手,外頭什麼事她都不管了!”
李誡歎了一聲,“希望如此吧。我今天上街轉了一圈兒,濟南府的確礦產不少,但大多是煤礦鐵礦,還有石類石材,唯獨沒聽說有金礦……我明天去查魚鱗冊,如果也沒有,唉,又是一樁案子!”
翌日,李誡拿來全省的魚鱗冊,和一乾書吏賬房反反複複核對了三天,沒有發現金礦的記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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