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痞子相公 瓜子和茶 6348 字 9個月前

接連幾天的暴雨終於停了, 烏雲散去, 複又晴空萬裡。

巷子的積水順著排水溝, 嘩嘩地排向河內。

濟南知府衙門, 楊知府擰著眉頭, 盯著手裡的信默不作聲, 明顯, 他遇到了難事。

這是溫首輔的信,信中並未提及任何朝政大事,隻是談了談京城的天氣, 瑣碎日常。

他說, 今年不同往年, 六七月份本應是炎夏難熬,然京城簡直涼爽得不像話,就連天上的驕陽, 也失去往日的光彩,毫無生氣。

還說道, 齊王從皇上那裡得了一本前唐的碑帖孤本,極為珍貴,轉送給他作壽禮。若他日來京, 請務必過府一同賞鑒。

信的最後, 溫首輔看似無意地提了一句, 齊王喜好書法,近來卻似有桎梏,一直沒有進益。楊兄文采斐然, 於書法上頗有見解,可適當來信指點幾句。

楊知府放下信,深深歎了口氣。溫首輔的信,讀起來就是兩個老友的聊天,但深一層的意思他看出來了——皇上龍體欠安,齊王聖眷隆重。

最要命的是溫首輔暗示他上書朝廷,奏請立儲!

楊知府知道,這一本奏上去,是擁立之功,還是黨同伐異,他今後的仕途升遷全在此一舉。

自古儲君都是有嫡立嫡,無嫡立長,皇後尚在,齊王身為嫡子,沒有理由不登基。

他思忖片刻,提筆寫奏請立儲的折子。

“老爺!”長隨立在門外,輕聲稟報,“魏大人到訪。”

魏士俊和李誡私交匪淺,楊知府立時反應李誡要拿自己開刀了,但隨即想到,自己為官多年沒貪過一錢銀子,根本不怕他查!

楊知府忙將奏折掖到一旁的書摞裡,整整衣冠,淡然吩咐道,“請魏大人進來。””

一陣霍霍的腳步聲,魏士俊搖著扇子踱進來,啪一聲,合上扇子,抱拳道:“楊伯父,好久不見,近來可好?”

楊知府和魏大學士是同科,聽魏士俊叫一聲“伯父”,便知他論私交,因笑道:“賢侄請坐,你一來,我的心就直打顫,心道我的家產單子早報給李大人了,也都查過了,難道出了什麼問題?”

魏士俊忙擺手道:“不是,我相信您的為人,你不屑貪!我就是來拜見您,帶了點兒南直隸的特產,省得回京後,我爹說我不懂禮數。”

楊知府抬眼看了看他,眼神微閃,“你何時回京?”

他負責督查,什麼時候回京,山東這攤爛事就什麼時候能清理完。

“最遲下月中旬——其實我壓根不想回京,糟心的事兒一大堆,我去南直隸,就是為了避開。唉,哪知道又被皇上叫回來了。”魏士俊頗為頭疼地揉揉額角,“一想回去又要應付齊王,我腦殼都要疼裂了!”

“齊王……”楊知府心砰砰跳起來,不由身子微微前傾,佯裝不解道,“殿下那麼好的脾氣,你怎麼得罪他了?”

“伯父誤會了,他是心煩,總拉著我喝酒,我酒量又不行,每次都喝個伶仃大醉,少不得挨我爹一頓臭罵!”

“他是天潢貴胄,深得皇上寵愛,有什麼可煩?”

魏士俊同樣湊近過來,悄聲說:“家宅不寧!他那沒過門的正妃,聽說心有所屬,根本瞧不上他,一心想拒婚呐!”

楊知府一個趔趄差點從椅子上出溜下來,大驚失色道:“怎麼可能?”

“我一開始也不信,可齊王說,這是他那側妃親口告訴他的,哦,沒過門的側妃。正妃和側妃據說以前關係還不錯……看這亂的,我都替齊王頭疼!”

“那、那,結親……”楊知府想說,結親豈不成了結仇,但馬上察覺這話不是自己該說的,遂掩飾道,“天家的親事,豈能兒戲?再說年少夫妻,總需要一段時日的磨合,我看過不了多久,齊王又會是另一番滋味。”

魏士俊歎道:“誰知道呢?我們一起長大的幾個都知道,殿下不爭不搶,是隨心所欲的性子,卻最討厭聽從彆人安排。就是皇上讓他辦差,也要事先問過他的意思,若是有人強塞給他……唉,不可說不可說。”

他晃著腦袋,手中的扇子搖得呼呼響,“咱就是聽吆喝跑腿兒的,皇上讓乾什麼,咱就乾什麼,旁的,咱可管不了嘍!”

楊知府捋著胡子,“是,咱們隻管用心辦差就好。”

魏士俊笑嗬嗬站起身,作揖道:“伯父,巡撫大人著我去兗州查賬,請恕小侄先行告退——這個李誡,可真是一飛衝天,官兒都比我大了好幾級!有什麼比我強?不過勝在揣測聖意上頭罷了。不過話說回來,他每次都能猜對,也真是神了!”

他搖頭晃腦,長籲短歎,一邊抒發感慨,一邊踱著四方步去了。

屋裡很安靜,不知過了多久,一陣涼風從門口襲來,吹得滿屋子書頁嘩啦啦響,驚醒了兀自怔楞的楊知府。

他從書摞裡拿出那個折子,思忖良久,終是偷偷燒了了事。

天氣漸涼,夏天似乎還沒怎麼熱幾天,秋天便悄然而至。

八月初,又是接連兩天的大雨,好容易天氣放晴,卻要換上夾襖禦寒了。

這日李誡難得在家,趙瑀便提議道:“今兒天涼,咱們晚上吃火鍋子,你刀工好,把剩下的兩條黃河鯉片了,可惜婆母不在,她最愛吃這口。”

李誡半躺在炕上,手裡正拿著藤球逗兒子,聞言無奈笑道:“我派人請了她三遭兒了,就是不回來,她在老家被人當祖宗敬著,甭提過得多滋潤了!還要翻蓋老家的房子,唉,隨她去吧!”

趙瑀笑笑,“那我去準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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