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瑀仔細看了張妲的信,無限感慨似地歎了口氣。
信上說,“九月大婚,我的嫁衣好了,嫁妝也準備齊全了,可惜你不能來,心裡總覺得少點什麼。齊王府後園子有一片桃林,來年春天,我就可以釀桃花酒,你若能來就好了。”
“姑父失勢,我以為親事必然不成,已做好出家的準備,想著鉸了頭發再也帶不得花,就去銀樓打一副首飾,最後過過癮,不想碰上了齊王。”
“我撞到他懷裡,又踏空了樓梯,他抱著我,從樓梯上滾了下來。那麼多人都看見了,我當時想,他定會以為我故意的,會惱恨我,會羞辱我。可他一句難聽的話也沒說,隻是慶幸沒劃傷他那張貌比潘安的臉。”
“瑀兒,你是不是又要勸我和他好好過日子,我也想。可我分明記得,我是被人從背後推了一把,才撞到他那裡……未來的日子,也許比我想象得更難熬……”
外麵叮叮當當一通響,就跟來了木匠一樣。
趙瑀吐出胸中鬱氣,隔著窗子輕笑道:“忙活一晌午,秋千架子搭起來沒?”
李誡穿著一身褐色短打,滿頭大汗,渾身木屑土渣,猛一看真跟木匠差不多。
他一腳踏在架子上,狠狠一拽手中的麻繩,將架子捆得牢牢的,抬頭笑道:“好了,我先試試。”
他拍拍衣服,上去蕩了幾下,“挺結實的,你坐上來玩會兒?”
趙瑀笑盈盈地走過來,坐在秋千架上,李誡一下一下,輕輕推著她。
現在正是黃昏,夕陽西墜,天邊燃起五彩繽紛的雲霞,映得院子紅彤彤的。
西風吹過庭院,帶來遠處醉人的花香。
一切都顯得那麼靜謐安和。
趙瑀笑道:“第一次見你也是這樣的傍晚,我永遠忘不了,你從漫天霞光中走近的樣子。那時候可真沒想到,我能活下來,還能活得不錯。”
李誡立在旁邊,拉住秋千繩子,一臉的得意,“我可不一樣,當時一見你我就認定了,嘿,這姑娘分明就是我娘子!不行不行,說什麼我也得娶回家,好好寶貝著,丁點兒的苦也不叫她吃。”
趙瑀噗嗤一下笑出聲來,虛空點著他的鼻頭,“胡說八道,當時裝不認識我,我一路跑著喊你,你還裝聽不見。說起來,那是我平生第一次不顧臉麵,在大街上追一個男人!”
李誡耳朵根微紅,訕訕笑著不說話。
“今天我收到張妲的來信,想想當初的閨中密友,也就我過得舒心。”趙瑀歎道,“妲姐姐沒辦法脫離張家,如果齊王能護著她,也許今後的路會順遂點,如果和齊王離了心,隻怕路會越走越窄。”
“三爺人不錯,隻要張妲彆摻和到立儲的事,不要充當溫家的耳報神,三爺不會難為她。”
“溫首輔一去,溫家的聲勢大不如前,還能翻起什麼浪來?”
李誡慢慢斂了笑,搖搖頭說:“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不可能一下子把他勢力去乾淨,溫老頭幾經先帝表彰,也不好逼得太緊。皇上也是考慮到這一層,才允許他致仕,否則換一個人,早抄家了!”
趙瑀怔了一下,喃喃道:“我以為能消停消停了,結果還不行嗎?”
“能行能行!”李誡安撫似地笑道,“起碼現在沒人逮著我左一個彈劾,右一個彈劾,消停多了!”
的確,自從溫首輔退出朝堂,溫鈞竹似乎銷聲匿跡一般,再也聽不到他的任何消息。
但李誡知道,溫鈞竹這人天生一股執拗勁兒,這樣的沉默,隻不過是他暫時的蟄伏,說不得什麼時候就會爆發。
還好,魏士俊去了吏部,他爹又掌管內閣,有什麼消息也能透露一聲。
李誡忽然想到個事兒,忍不住笑問道:“你妹子還鬨不鬨了?”
“鬨了幾日,眼看無用,也安靜下來了。”說到趙玫,趙瑀更加無奈,“我告訴她魏公子有親事,她非不信,還逼著母親找魏公子提親,好在母親覺得不妥,提前問了我一句,否則這個人可丟大了!”
“她不鬨了就行,明天曹無離來,我擔心她一肚子火發在曹無離身上,那家夥一副惡煞模樣,偏生對嬌滴滴的女孩子毫無辦法。這段時間正是伏秋大汛,曹無離的差事很重,你多規勸你妹子,儘量少打擾他。”
趙瑀忙點頭應下,不無擔心道:“河堤不會有問題吧?”
“前幾次洪峰都挺過來了,應是無事。”李誡難得露出擔憂的樣子,仰頭望著天,“朝霞不出門,晚霞行萬裡,我隻盼著天天見到晚霞,千萬彆下雨才好。”
然老天爺到底不屑搭理李誡的祈盼,沒過兩日,一場接連半個月的暴雨不期而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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