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風拂過, 紫色的藤蔓微動, 葉子沙沙地響,似吟唱, 似呢喃。
張妲的目光停住了, 她不錯眼盯著那片紫藤蘿,徹底怔住,入府半年多, 她竟從未意識到!
趙瑀看到她的神情,輕輕笑了,“妲姐姐, 在張家你的閨房外,我記得也有一片紫藤蘿, 就是沒這個多,也沒這個好看。”
張妲看著看著,心頭發悶, 說不清什麼情緒擾動著她, 隻覺鼻子又酸又澀,嗓子也好像被一團棉花堵住了, 嘶啞著聲音道:“不可能的, 巧合吧,怎麼可能呢?我都沒注意到的事情……絕對是巧合!”
趙瑀歎道:“不管是無心之舉,還是有意為之,妲姐姐,你問一問不就知道了?”
張妲還是搖頭, 肩膀都有些塌,“我不明白,我何德何能能入他的青眼?他也是被迫娶我,應滿心怨我才對。”
“與其自己瞎想,還不如問個究竟。”趙瑀的手輕輕握住她的手,“妲姐姐,你不是畏畏縮縮之人,窗外景色如此好,該把腳往外踏一步了。”
淚水不停地滾下來,張妲再也壓抑不住,伏在趙瑀肩上大哭起來。
趙瑀默不作聲撫著她的背,過了小半個時辰,待她哭聲稍歇,才慢慢道:“哭過這一遭,以後就不要再哭了。”
“我知道。”張妲抹著眼淚,抽抽搭搭說,“我不想當彆人手裡的棋子,所以乾脆自暴自棄,我以為王爺不喜我,所以離他遠遠的……卻原來,是我作繭自縛。”
她願意醒轉就好,趙瑀心裡鬆口氣,笑道:“無論你願不願意,你和齊王早捆在一條船上了,眼下形勢莫辨,你要好好想想應對法子。”
張妲低頭默謀片刻,說道:“表哥複得啟用,這麼大的事,我心裡七上八下的,總覺得不是好事……我要回娘家去問問。”
趙瑀知她性急,看看天色已過午時,忙道:“出來這半日,實哥兒看不見我,保不準鬨開了,我須得趕緊回去了。”
從齊王府出來,趙瑀的馬車剛走到西大街,便聽外麵一陣喧嘩,其間夾雜淒厲的喊冤聲。
蓮心挑開車簾探頭看了看,回頭說:“太太,前麵聚了一大群看熱鬨的,堵得嚴嚴實實的,馬車過不去。”
趙瑀奇道:“喊冤不去大理寺,不去禦前街,跑這裡喊有什麼用?誒,這裡的人家……前麵是不是公主府?”
蓮心第一次來京,人生地不熟,自然也答不上來,但她十分機靈,立刻蹦下馬車,蹬蹬跑過去圍觀了一會兒,回來便道:“太太,您猜對了,前頭就是長公主府,一個婦人拖著一具屍首,跪在門口喊冤,說公主逼死了她相公!”
莫不是褫奪建平公主封號爵位的聖旨明示了?人們是有仇報仇,有怨報怨?趙瑀暗暗想著,吩咐車夫繞道而行。
車頭調轉,車輪骨碌碌地拐向另一條路。
她的馬車剛剛離去,西大街就來了一隊官兵,打頭的是溫鈞竹。
他帶人徑直來到公主府前,低聲和那喊冤的婦人說了幾句,便聽那婦人高聲喊道:“青天大老爺,民婦有冤情,求您做主——”
人群又是一陣熱烈的議論。
聲音之大,連馬車裡的蓮心都忍不住又伸頭看了兩眼。
趙瑀笑道:“莫要急,京城消息向來傳得快,等明天你肯定能聽到個一二三。”
這話果真靈驗,翌日後晌,張妲登門,帶來了趙瑀意想不到的消息。
她說:“昨天我回娘家問表哥升職的事兒,你猜是為何?——表哥他竟然是揭發建平姑姑的人!是他密報皇上,皇上才知道建平和太子暗中往來,私藏令牌!”
趙瑀隻覺心頭砰砰亂跳,不由額頭泌出汗來。
溫鈞竹肯定是動用了溫家最後的力量,才能探查到此事,他就不怕皇上顧及手足之情不予理會?
這般完全攤開自家底牌,他就不怕皇上對他起猜忌之心?
他的膽子真大!
趙瑀心裡亂糟糟的,如果溫鈞竹重獲聖眷,隻怕第一個要對付的就是李誡!
不行,她必須馬上把這個消息告訴李誡。
張妲見她神色不對,猶豫了下,還是說道:“昨天有人告建平勾引自己夫君,結果引誘不成,反而迫人致死,表哥把這案子接下來了。我聽爹爹說,表哥新官上任,極可能大辦此案,給自己立威。”
“不隻是立威,建平公主幾多遭人怨恨,恐怕是要博個不畏強權,為民做主的好名聲。”趙瑀笑笑,目光含著幾分不以為然,“時機多麼巧妙,我猜,隻怕這案子會牽出來不少人……”
張妲歎道:“我是越來越看不明白了,不過表哥如果憑借這案子起來了,你相公恐怕不得勁,我也不耽誤你功夫,趕緊通風報信去吧。”
“那你呢,不給你家王爺去個信兒?”
張妲頓了頓,不自然地笑了下,“我不知道說什麼。”
“隨便說幾句就好,嗯……就說花廳前那片紫藤蘿長得正好。”趙瑀勸道,“再不濟說說京城裡的新鮮事,多說幾次,慢慢就熟稔了。”
張妲笑著應了。
送走她,趙瑀忙提筆給李誡寫了封信,將這兩日的所見所聞備細說明,命人速速送往兗州大營。
前方一直有戰事,她也不知道這封信能否順利送到李誡手中,隻盼李誡早日得知,防備溫家再生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