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嶺秋風我去時!
趙瑀腦中驀地劃過一道極亮的光,刹那間明白了什麼,但稍一細想,不由心頭突突地亂跳,卻是臉色發白,連話也說不出來了。
蔓兒見她神色不對,手也冰涼冰冷的,慌忙道:“您這是怎麼了?”
趙瑀努力抑製著自己慌亂的情緒,儘量讓自己冷靜下來,左右思量一番,將殷芸潔給娘家暗中傳遞字條的事說了。
“齊王妃覺得蹊蹺,我也覺得這事沒那麼簡單,你剛才說到秦王秋狩,再想想她那句詩,秦嶺、秋風,又是‘去’……我總有種不太好的預感,彆是他們暗中謀劃什麼事情。”
這大膽的猜測幾乎驚呆了蔓兒,半晌才回過神來,喃喃問道:“您有實據嗎?”
趙瑀緩緩搖搖頭。
蔓兒無奈道:“不好辦……沒有證據,說出去就是存心挑撥兩個王爺的關係,裡外不討好。”
趙瑀嘴角掛著苦澀的笑,“我當然知道風險……這都是我瞎琢磨的,也不知道對不對,但什麼事都怕有個萬一,行事謹慎總不會錯。”
蔓兒低頭思索片刻,“太太說的在理,我回去告訴劉銘,讓他查查。”
“我看齊王府的水,比你們府還要深。”趙瑀感慨道,“這是咱倆私下說,那裡麵,既有皇後和公主的勢力,又有模棱兩可的溫家,現在還冒出個殷家,摻雜正妃與側妃之爭……我都替張妲累得慌!”
蔓兒笑道:“要不說還是齊王聰明,把滿府的破事一扔,自己跑到南邊躲清靜,任旁人怎麼折騰,禍事都牽連不到他頭上。”
“不是他聰明,是皇上體恤這個小兒子,把他放在最信任的人身邊,足可保證安全。”趙瑀此時已平靜下來,起身踱到窗前看看天色,“不早了,你早些回去吧,路上小心,也小心武陽公主……她野心不小。”
蔓兒應了,剛走到門前,又被趙瑀叫住,“蔓兒,若是真查出來什麼……也有齊王妃的功勞在。”
蔓兒知道她和張妲關係匪淺,因笑道:“知道了,我的太太!”
趙瑀送蔓兒出了二門,沿著曲折的遊廊一麵慢慢往回走,一麵琢磨心事。
日落西山,附近的樹木屋舍逐漸失去白日間的光鮮,一步步籠罩在朦朧的暗影下。
影影綽綽中,趙瑀看到一個人影倚柱而坐,望著庭院發呆。
“玫兒?”趙瑀試探著叫了聲,“是你嗎?”
趙玫好似從遊夢中驚醒,渾身一哆嗦,回頭看看是趙瑀,嗔怪道:“嚇死人了,怎麼你走路貓似的,也沒個聲響。”
趙瑀挨著她坐下,“分明是你愣神沒聽見……看你悶悶不樂的,有心事?總不是又嫌今日宴席你沒我風光吧?”
趙玫翻個白眼,冷哼道:“少諷刺我,我知道我這輩子拍馬也趕不上你……我是生氣曹無離!”
“人家又怎麼你了?”
“他派人送賀禮,竟派個狐……哼,可是做官了,手裡有兩個人,竟敢在我麵前耀武揚威的。”
趙瑀仔細回想了好半晌,才想起來前幾天曹無離派了丫鬟送東西,忍不住笑道:“你說這話好沒道理,咱們都是女眷,他肯定要派女的來。那丫鬟也就略齊整些,怎麼到你嘴裡,就成了狐媚子?”
“我可沒說!”趙玫噘嘴道,“我管他用什麼人,和我又有什麼關係?”
“對啊,和你有什麼關係?你生哪門子悶氣?彆說你沒有,你那點子心思,全寫臉上了。”
趙玫怔怔看著姐姐,眼中全是迷惑,反問道:“我有什麼心思?”
趙瑀笑問道:“你看見他身邊有了婢女,又委屈又生氣,可你憑什麼?”
“我……”趙玫一時語塞,小聲嘟囔道,“他家就他一個大男人,使喚什麼丫鬟,雇兩個婆子不就得了,再不濟,用小廝啊,用年輕漂亮的丫鬟,也不怕人家說閒話。”
“說閒話的隻有你!”趙瑀點了下妹妹的鼻頭,旋即認真道,“玫兒,你也老大不小了,現在你姐夫官居一品,你挑選夫家的餘地也大了不少,你說說,心裡有什麼打算?”
趙玫搖搖頭,神情鬱鬱,“沒打算。”
趙瑀起身笑道:“隨你吧,反正你和母親,我養一輩子也養得起,咱不急,慢慢來。”
“姐,那個……曹無離是不是要升官了?聽說要去翰林院。”
“你從哪兒聽的消息?”趙瑀不禁失笑,“他是你姐夫舉薦做的官,連進士都不是,怎麼可能去翰林院?”
“他身邊的丫鬟說的,我耳朵又不聾。”她搖著趙瑀的胳膊道,“姐,要不你派人去問問他……禮尚往來,他昨天送禮,明日咱們回禮可好?”
趙瑀推開她的胳膊,上下打量她一眼,慢悠悠道:“可。”
見她同意,趙玫臉上才算露出點笑模樣,“那我找母親商量下回什麼合適。”
趙瑀若有所思望著她遠去的背影,歎道:“這丫頭對人家忽冷忽熱,當真不妥。”
她一眼瞅見後頭的蓮心,喚過來問道:“你覺得曹先生如何?”
蓮心打了個頓兒,結結巴巴道:“這……奴婢,曹……老爺舉薦的人,自然是好的。”
“你知道我要問什麼,放心說,我要聽實話。”
蓮心鼓了半天勁兒,方道:“奴婢覺得,曹先生雖然長得不好看,但男人又不靠臉過活,他有本事有才乾,早晚會出頭。而且過了二三十年,變成滿臉皺紋的老頭兒,哪裡還看得出來好看不好看。”
趙瑀沉吟片刻,感慨道:“話糙理不糙,韶華易逝,紅顏易老,一切浮華,終究抵不過時光荏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