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雪仍在繼續, 哨風凜冽,不絕於耳, 山寺大殿前的空場上, 一眾兵勇將齊王趙瑀二人圍得水泄不通。
武陽在侍從的簇擁下款步而來, 衝著齊王咯咯一笑, “哥, 你還真不管妹妹了呀。”
趙瑀看到齊王的背影顫了顫, 好一會兒才聽他說:“哥不會不管你和母後, 什麼時候也不會!”
“說謊!”武陽笑起來, 大眼睛忽閃忽閃的, 看上去很是天真,說的話卻並不單純,“有趙瑀在手, 李誡就會乖乖地聽話, 他麾下十萬大軍,定能助我們成事。可你偏要放趙瑀走, 你隻顧你和李誡的交情,陷母後和我於險境,哥啊,你就是不管我們的死活了。”
三九嚴寒,齊王硬是急出一腦門子汗,“武陽,你這是謀反,謀反!哥求你了, 快撤了你的兵。”
“這不叫謀反,這叫撥亂反正!有嫡立嫡,無嫡立長,自古不變的道理,你是堂堂嫡子,父皇不立你,反而要立一個侍妾所出的庶子,簡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妹子,立誰,父皇自有定奪,輪不到你我置喙,趁著現在還未鑄成大錯,你把兵撤了,哥哥就是拚著爵位不要,也定會保你平安。”
武陽見他就是不答應,心中暗惱,發恨道:“你是個膽小鬼,懦夫!為圖省心,對父皇唯唯諾諾,做二哥的應聲蟲,沒有半點主見。你分明是嫡子,卻還不如個庶子有膽魄。”
齊王再隨性也是要麵子的,不免有些氣急,“你倒是有膽魄,誑我回京,是打著挾天子以令諸侯的主意吧?武陽,父皇待你我不薄,你這樣做會傷透他老人家的心!聽哥的話,懸崖勒馬,父皇不會為難你的。”
武陽笑了,滿是無奈,搖頭道:“哥哥,和你真是說不清……我沒有誑你,母後真的是被軟禁了,我幾乎被投進詔獄,父皇如此絕情,你竟然還幻想著他會放過我們?好,就算父皇不殺我們,秦王會嗎?他繼位之後,第一個殺的就是你,接下來就是我和母後!”
齊王立時臉色大變,失聲叫道:“什麼?母後真被軟禁?到底出什麼事了?”
武陽的眼中滿是悲哀,“隻因為母後說了幾句立儲之事,父皇就怒不可遏,連廢後的話都說出來了……哥,天家無父子,你該清醒清醒了。”
趙瑀看到齊王的肩膀塌了下來,風雪中,他的背影飄搖無助,很明顯,這個消息所帶來的衝擊一時讓他難以承受。
她略一思索,走上前,徐徐道:“公主,皇上為何如此絕情?您不妨說清楚,好讓齊王殿下死心。比如說,秋狩時發生了什麼,怎的皇上一回京,皇後就再也不露麵了?”
武陽神情一滯,接著眼神微眯,下死眼盯著趙瑀,冷笑道:“李夫人知道得不少啊……”
趙瑀目光閃閃,悠悠道:“若我沒猜錯,公主想要秋狩時除掉秦王,可惜沒有得逞,反而讓人家抓住了把柄。回京後,皇後被軟禁,你是四麵楚歌,逼得你不得不起了謀反的心思,我說得可對?”
武陽臉色越來越難看,也不接話,隻對齊王道:“哥,母後豁出命送我出宮,我們破釜沉舟,就是為了讓你榮登大寶。哥,你可不要辜負母後的期望啊!”
沒等齊王說話,趙瑀搶先道:“方才公主說皇上遇刺,莫非這刺客是皇後安排的?好製造混亂讓你出宮,否則重重宮禁,豈能由刺客來去自如?”
幾次三番被趙瑀戳破,武陽再也按捺不住胸中的怒火,氣得渾身直抖,命令道:“你們還等什麼,把她給我抓過來!”
趙瑀好像看破了她的心思,微一挑眉,輕輕笑道:“看,惱羞成怒了。”
齊王臉色灰敗,不相信似地望著妹妹,訥訥說道:“她說的是真的?”
武陽緊緊抿著嘴,什麼也沒說,向後一揮手。
一陣腳步霍霍,刀鋒映著雪光,閃著寒芒,殺氣騰騰地逼近趙瑀。
齊王望著人群中間的妹妹,幾乎是在哀求:“好妹妹,彆把自己往絕路上逼,你不知道……你根本不知道男人的世界有多可怕,你鬥不過他們的。”
武陽唇邊掛著譏諷的笑,不屑道:“有什麼了不起,我從不信自己比你們差!隻要我握有足夠的兵力,這京城,就是我說了算!”
驀地一聲尖叫,張妲握著一柄刀跌跌撞撞跑過來,“王爺,瑀兒,我來助你!”
齊王氣得直跺腳,怒喝道:“不是讓你走嗎?又跑來添什麼亂!”
張妲閉著眼睛胡亂砍了一陣,再睜眼一瞧,那些兵勇都閃開道,恰好把自己鎖進了包圍圈,當即臉一紅,喃喃道:“我、我……”
趙瑀隻覺好笑又好氣,把她拉到自己身邊,“生死與共,妲姐姐,你有心了。”
齊王瞪了張妲一眼,半是埋怨半是關心,“躲後邊去,少給我找麻煩!”
凜冽的北風呼呼刮著,雪塵如煙,打著旋兒滿地亂轉,大殿和偏殿的屋頂上,厚厚的積雪撲簌簌地往下落。
齊王望了望屋頂,臉色一僵,急急對武陽道:“快讓你的人放下兵器,妹子,哥不會害你的,聽話!”
武陽跟著也看了一眼屋頂,卻是什麼也看不出來,冷哼道:“裝神弄鬼,我留了一半的兵力在山下,誰也進不來,你們就死心吧。拿人!”
砰!一道火光劃破黑暗的夜空,在武陽的腳下炸開一朵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