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 第 58 章 心裡沒他又如何,他認了……(2 / 2)

長媳(重生) 希昀 18739 字 3個月前

這個王書淮早想明白,他提點道,“就道這位江小姐命格與我五弟八字相衝,輕則夫妻口角不合,重則傷身。”

長公主或許不會在意王書煦夫妻和睦否,卻決不能看著嫡孫傷了性命。

今日王書煦與江采如見麵後,宮裡必定要尋欽天監合八字,八字一合便正式賜婚。

這是王書淮想到的最簡單又行之有效的法子。

王書淮侍奉帝躬,也深知長公主的心性,即便二人知曉謝雲初與江夫人那段過往,也絲毫不會影響他們的決定,孫媳婦的感受根本不值得與朝廷安危相提並論。

況且那江采如曾與他見過,熟知她嫁進來後,安分否,他倒是可以避開,就怕她針對謝雲初,即便謝雲初心裡沒有他,他也不能讓任何人給這段本岌岌可危的婚姻製造風波。

至於江夫人,是看中了王家門楣,認定這是一場極好的政治聯姻而支持,還是顧忌長女的感受想法子阻攔,王書淮不得而知,也沒打算去探究,他從來不會把希望寄托在旁人身上。

二人又商議了細節,事情落定。

王書淮離開茶樓時,站在台階往王府方向張望一眼,隨後回了官署區,他回不回去,想必她也不在意。

來到衙房,人往桌案後一坐,照常翻開昨夜來不及看完的文書,時不時有官吏敲門尋他簽押文書,也有準備賬目資料的小吏過來討教,王書淮耐心處置,至午時,同僚陸續離開,有人去公堂用膳,有人回了府,亦有三三兩兩結隊去東華門外燈市酒樓,伺候他的筆吏見他遲遲不動,進來勸過幾回,王書淮麵不改色,示意他先離開。

偌大的衙門恍若隻剩下他一人,抬眸往堂屋前方洞開的天井望去,熱辣辣的日暉灑進來,落下一束濃厚的光,他不知枯坐了多久,光束慢慢斜移,卻始終不曾沾染他半片衣角。

*

客人陸陸續續進門,明夫人與大太太坐在上首,其他貴客論尊卑輩分落座,大家交頭接耳小聲說話,氣氛井然又不失熱鬨。

謝雲初雖是有了身子,卻堅持站在堂屋門口迎候賓客,她前世做過首輔夫人,熟知京城貴婦,各人脾性摸得很是熟稔,麵對老人家奉承得不動聲色,遇到年輕的誇得不留痕跡,三言兩語說到對方心坎上,人人如沐春風,親昵拉著她,

“少奶奶懷著孕,快些歇著,咱們又不是那等拿喬作派的人,不拘這些禮,二少奶奶坐著吧。”

暗道謝雲初氣度雍容心懷若穀,難怪那王書淮官運亨通,想來找媳婦得對著這個標準找。

謝雲初從未見過江采如,直到聽說她是江南總督府的二小姐,又坐在南安郡王妃身旁,便猜到是喬芝韻的繼女。

江采如出身好,生得漂亮,一張粉嫩的鵝蛋臉白的發光,又是初來京城,眾人不認識她紛紛打聽,不免開口問到她母親江夫人。

那江采如一口一個“我娘”,謝雲初才知道,原來她也可以做一個極好的母親。

席間江采如倒是時不時打量謝雲初,她看著謝雲初那張臉便覺得眼熟,

“姐姐,你不覺得這位王家二奶奶跟娘生得像麼?”

南安郡王妃比妹妹大七歲,喬芝韻嫁過來時,她年紀已不小,無意中聽說繼母曾孕育過一雙兒女,僅僅是瞅著謝雲初那張臉,便猜到了她的身份,但妹妹性子天真,心裡藏不住事,郡王妃擔心節外生枝,便道,

“天底下長得像的多得去了,我倒是覺得這位王家二奶奶氣度極好,”

江采如見不得姐姐當著她麵誇彆人,更何況這個人是王書淮的妻子。

“她呀,命好罷了。”

郡王妃聽出妹妹語氣裡的酸氣,糾正道,“她可不僅僅是命好,若非沒有本事,你以為她能被長公主相中?若非沒有本事,那王書淮能被她拿捏得死死的,在江南連個妾室都不敢納?”

王書淮“懼內”的名聲,從金陵傳來了京城。

京城的貴婦大都見過謝雲初,不會認為謝雲初善妒,反而認定夫妻二人感情好,王書淮心裡眼裡隻有謝雲初,再容不得旁人。

尤其今日謝雲初從容大方,一言一行已有閣老夫人的氣度,她們越發讚賞。

郡王妃這話江采如就更不愛聽了。

小姑娘年輕氣盛,不願意屈居人之下,午膳後,郡王妃受江澄所托,要領著妹妹見一麵王書煦,為江采如若拒絕,平日不可一世的大小姐驕傲道,

“我就在花廳站著,讓他來尋我便是。”

趁著郡王妃遣嬤嬤與三太太通話時,江采如鬨出了些動靜。

“都說北方女子擅投壺,我初來乍到,也想開開眼界。”

她雖初到京城,身旁卻不乏擁簇者,金陵有不少世家來京城任官,這些人平日為京城貴女打壓,不由自主聚集在江采如周身。

江采如這話一出,其中一位姑娘接話,

“今日天氣好,乾脆咱們來個投壺比試吧。”

投壺射藝行酒令,乃常見的助興博戲。

王書琴身為主人,也不能拂了客人的興致,立即著人抬來銅壺。

銅壺就擱在階前的院子正中,院前是花廳,院後是正堂,前前後後左左右右圍滿了人。

姑娘們分成兩隊,兩兩比試。

王書琴是主人,將出風頭的機會讓給客人。

京城姑娘爭強好勝者多,誰也不願被江南女子比下去。

隻是比了幾場,大家發現這位江采如是個投壺的高手。

原來是扮豬吃虎呢。

江采如接連比下去幾位姑娘,論理也該適可而止,畢竟是彆人壽宴,不可弄得太掃興。

可她烏溜溜的圓眼轉溜一圈,最後落在王書琴身上,

“王二姑娘,你來比比如何。”

王書琴這個人脾氣不算好,她看江采如已十分不順眼,隻是念著對方是客,她一直壓著火氣,聞言便不痛不癢回了一句,

“今日是我嫂嫂壽宴,咱們助興便可,若是江姑娘真想比,改日咱們尋個地兒比個痛快。”

江采如的目標並非是王書琴,而是謝雲初,她俏生生將視線往後一尋,落在正堂門口被眾星拱月的謝雲初身上,

“我聽說二少奶奶當年在賞花宴上一舉奪魁,方入了長公主殿下的眼,投壺對於二少奶奶來說,怕是不在話下。”

王書琴聞言頓時來了脾氣,“放肆,我二嫂懷著孕,豈能容你挑釁,你真要比,我來便是。”

王書琴隻想把這個祖宗打發走。

江采如一聽謝雲初懷了王書淮的孩子,心裡那股無名的怒火蹭蹭冒了出來,謝家門楣並不算顯赫,她憑什麼嫁給王書淮,江采如雖明白這輩子與王書淮無緣,可越是得不到越是意難平,便咄咄逼人道,

“罷了,我也不是非要跟王二奶奶比,隻是王二公子在江南時,我爹爹娘親甚是款待,我以為以王公子與我爹爹的交情,我來了府上,二少奶奶總該給幾分薄麵,可我坐了這麼久,也不見二奶奶與我說一句話,我這心裡納悶,回頭還不知該如何與我爹爹交待呢。”

這是責謝雲初不親近賓客,拿喬做大。

好在眾人有眼,能斷是非,這位江家二小姐仗著父親位高權重,來京城便趾高氣昂,大家不喜。

王書琴將袖子一擄,打算下場給江采如教訓。

恰在這時,不知何人射了一顆石子正中江采如的胳膊,疼得她哎喲一聲,立即捂著痛處扭頭喝道,“什麼人哪!”

謝雲佑大喇喇地從人群越出,懶洋洋來到她跟前,居高臨下睨著她道,

“今日是我姐壽宴,容不得你在這裡撒野做作賣弄風頭,哪兒來的回哪兒去行嗎?”

謝雲初聽得這話,連忙從堂屋內邁出來,弟弟就是這個性子,眼裡容不得沙子,也容不得任何人欺負自己的姐姐,前世不就是因為這副脾性傷了腿麼。

隻是她立在一旁看著,並未阻止,她也聽到風聲說是宮裡有意給王書煦與江采如牽線搭橋,私心而論,她不想江采如嫁進來,索性任憑江采如鬨,看她丟人現眼。

江采如從未受過這樣的委屈,眼眶登時泛紅,惱羞成怒道,“你是何人,竟敢對我如此無禮。”

謝雲佑沒好氣道,“你管我是誰?”他揚起手臂往門口方向一指,“來人,送客。”

江采如一張俏臉羞得通紅,叉著腰大聲罵道,“你可知道我是誰?”

謝雲佑朝她翻了個白眼,“我管你是誰呢。”

江采如一身氣勢被壓得死死的,王書琴忽然覺得今日這謝雲佑很順眼。

江采如氣急敗壞,“你一個男人為什麼刁難姑娘家?你不能這麼說我。”

“他不能,那我呢?”福園郡主今日在馬球場忙碌,來的匆忙,這會兒才來補禮,乍然聽到有人鬨事,便堂堂皇皇從人群後邁了出來,接了這話,

“我也覺得江二姑娘不甚講道理,要不,本郡主送你出去?”

江采如成了眾矢之的,不免帶著哭腔,她前幾日在皇宮見過福園郡主,曉得這位有靠山不好惹,她不理會福園,而是將矛盾指向謝雲佑,

“聽你的語氣是謝家的少爺,可是那個名門天下的謝祭酒家的公子,你們家這般沒教養嗎?誰教的你...”

“我教的他!”明夫人麵無表情站了出來,她人雖生得秀氣,聲音也很柔軟,話卻鏗鏘,

“我素來教導我兒行得正坐得端,路見不平拔刀相助,這位姑娘平白在人家壽宴上惹是生非,我兒瞧見了,鳴幾聲不平,也是情理當中,就是姑娘你,我不免要問一句了,有沒有人教你為客之道呀?”

江采如被堵得啞口無言,旋即捂臉哭。

那頭南安郡王妃聞訊急急趕來,一瞅這那架勢,便知不妙,她及時喝住江采如,“采如,不可無禮。”

江采如指著謝雲佑,“姐姐,是他們欺負我,他們趕客呢。”

南安郡王妃聞言臉色一沉,妹妹今日是來相看的,哪裡能被人趕出去,今後又如何在京城立足,她急得四處尋三太太,三太太早不知溜去何處喝茶去了。

江家與王家這門婚事,王家明麵上不可推卻,有謝雲佑摻一腳,三太太樂見其成。

江采如撲在姐姐懷裡大哭。

恰在這時,外頭來報有聖旨到,王家人顧不上江采如,紛紛去前廳迎旨,原來是冊封謝雲初三品誥命的旨意到了,眾人在場少不得要恭賀一番,“年紀輕輕便是三品誥命,二少奶奶在咱們京城也是獨一份了。”

賀客均往前院湧去,江采如有些無地自容,懊悔今日不該出風頭,等人一離開,大太太打了個圓場,請江家姐妹去偏廳坐著,妹妹出了大醜,郡王妃哪還有臉麵留下去,拉著江采如往外走。

出門時,三太太倒是趕來了,隻道自己方才去了廚房招待不周,郡王妃也不是個傻子,這位三太太的態度與宮裡長公主迥異,看來是長公主想結這門親,三太太不樂意,人家婆媳在鬥法,可憐了她妹妹。

郡王妃出身尊貴,江家也不是好惹的,不冷不熱回了幾句,立即帶著妹妹登車離開。

陸續送賓客出府,謝雲初接過聖旨回到春景堂。

明夫人在外頭替謝雲佑撐了腰,關起門來卻是責備他,

“你這性子太衝了,那好歹是位姑娘,女人家的事交給女人,你彆攪合。”

謝雲佑油鹽不進,老神在在回,“在我眼裡,甭管男女老少,誰也不許欺負我姐。”

明夫人與謝雲初相視一眼,無奈一笑。

乏了一日,謝雲初二話不說換了家常褙子,躺在窗下炕床上歇著。

夜裡冬寧將新製作的煙火桶放在敞廳外一塊高高的岩台上,驟然砰的一聲,一束煙花升空,謝雲初被驚醒了,忍不住抬眼往窗外看去,隻見一朵盛大的海棠在半空綻放。

幾張活脫脫的俏臉從窗外探進來,

“姑娘,快些出來瞧呀,這是冬寧自個兒製作的煙花筒,可好看哩。”

謝雲初披衫而出,由丫鬟攙著來到月洞門外竹林前方的敞廳,響聲接二連三嘭出,各式各樣的花束璀璨爭妍,絢爛多姿。

火星窸窸窣窣散落,如同布滿流星的天幕傾垂下來,畫麵格外震撼。

謝雲初摟著冬寧,“你當真是個奇才。”

冬寧不好意思地撫了撫後腦勺,望著流光溢彩的夜空,嘿嘿一笑。

夏安調皮,不知道打哪尋來一塊薄薄的輕紗罩在謝雲初身上,冬寧責她莽撞,追著夏安要打,珂姐兒看著絢爛的煙花,在院子裡蹦來蹦去,春祺顧不上珂姐兒,連忙去幫謝雲初取紗罩,那頭夏安見狀趕忙追過來,攔住春祺,冬寧也瞅著機會掄住了夏安一隻胳膊,疼得夏安叫了一聲,

“好姐姐饒了我。”

林嬤嬤聽到動靜奔了出來,一瞅院子外亂成一團,急得老眼冒火星子,

“你們這幾個小妮子,竟是胡鬨,姑娘懷著孕呢,可勁兒折騰她。”

冬寧立即告狀,“嬤嬤,是夏安在捉弄姑娘。”

夏安被冬寧攔腰抱住,笑得肚子痛,朝謝雲初求救,“姑娘快救我。”

謝雲初被那長長的輕紗給攏著,輕紗掛在她發髻金釵,她像是被捆住的一尾美人魚,無助地立著,掙脫不開。

火樹銀花漫天灑落,有的落在樹梢,有的粘在屋梁,還有一些落在王書淮的肩頭。

他方從戶部回來,手裡頭捆著一摞書冊,緩步來到斜廊儘頭。

往下便是石徑,三兩步便可接敞廳,

而那人立在燈火闌珊處。

被輕紗攏著,被火光繚繞。

她穿著一件貼身的長褙,身段高挑,腰身纖細,隆起的小腹絲毫沒減她嫵媚婀娜的風韻,反而添了幾分婉約動人。那抹輕紗罩住了她的身,也困住了他的目光。

珂姐兒圍著謝雲初打轉,輕紗浮動,拍打著那張小小的臉蛋,母女倆笑意妍妍。

煙火刹那間綻放,照亮了謝雲初清致的笑顏,似照影驚鴻從他心尖滑過。

她周身那一抹歲月靜好,近在眼前,卻又觸不可及。

那一瞬他忽然想,

心裡沒他又如何?

他認了。

王書淮將書冊扔給明貴,朝那片明光邁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