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 第 58 章 心裡沒他又如何,他認了……(1 / 2)

長媳(重生) 希昀 18739 字 3個月前

謝雲初看著丈夫落寞地離開, 心裡輕輕籲了一口氣,她倒不認為王書淮真的對她上心了,無非是不適應她的變化, 無法忍受朝朝暮暮仰慕他的女子驟然之間不愛他,接受不了這種落差罷了。

他心思大,要裝的事太多,這樁事於他而言並不緊要,沒多久便過去了。

夜裡寒風刺骨,枝頭累累春梅無聲盛放,王書淮輕輕拂開一支,露水如霜悄然灑落, 沾滿他的衣襟, 他步伐寂寥沿石徑離去。

回到書房,涼風從窗欞湧了進來, 他輕輕抖開寬袖, 將兜在懷裡的鬼工球拿出來,仔細地擱在紫檀底座,修長的身影往圈椅背搭靠了過來, 臉上的落寞被疲憊所替代。

沒什麼大不了的, 一切不過照舊罷了。

她懷著他的孩子,每日按部就班在後宅忙碌, 人人稱她賢惠端莊,她亦是遊刃有餘, 有這樣一位妻子, 他沒有後顧之憂。

人前他們依舊是一對舉案齊眉的夫妻,他們還將共同養育兩個孩子。

她依舊會將嬌滴滴的女兒交到他手裡讓她喚爹爹,甚至在誕下第二個孩兒時, 會溫柔地抱給他讓他取名。

至於那碟水晶膾,那一碗參湯,還手縫的剪裁得體的衣裳....他真的缺嗎?

不缺。

她不再朝朝暮暮守望他,不再下功夫在他身上,無可厚非,任何人都不應當把希望寄托在旁人身上,她沒有錯,甚至值得欣賞。

心裡有他沒他,又有什麼區彆。

他們依舊可以成就彼此。

*

二月十六,陽光明媚,清風徐徐,院子裡縈繞一股草木生長的朝勃之氣。

謝雲初早早收拾停當,換上那身新製的大紅底雲紋彩繡錦袍來到琉璃廳。

衣裳花紋繁複很好遮掩了她隆起的小腹,她星眸含笑,唇紅齒白,身影依舊纖細苗條,被王家人擁簇著坐在正堂,她今日梳著百合髻,插著一隻金累絲點翠嵌寶石步搖,與那身彩鳳長袍相得益彰。

王書琴瞅她這一身,眼神便蹭蹭亮了起來,“二嫂這是玲瓏繡的定製?”

“可不是。”

“這一套彩鳳係列我還沒定到呢。”

嬌慣長大的姑娘整日無憂無慮,一腔心思便在吃穿打扮上,王書琴現在是玲瓏繡的忠實客戶,每月均要定製幾身,儼然成了京城最趕潮流的大小姐。

謝雲初笑著與她道,“等你生辰我贈你一身。”

王書琴樂得蹭在她懷裡,“玲瓏繡不是有銀子就能買到的,二嫂是不是有門路?”

謝雲初悄悄在她耳邊說了幾句話,王書琴眼眸瞪如銅鈴,反應過來後激動得尖叫了幾聲,那廂三太太聽到,氣得出來揪她耳朵,王書琴躲去謝雲初懷裡,三太太將她擰出來怕她沒輕沒重傷到謝雲初腹中的孩子。

王書儀悄悄在不遠處站著,看到二人親昵,心裡十分羨慕,她慢慢走過來,將早準備好的一份賀禮遞給謝雲初,“二嫂,這是我給你的生辰賀禮,祝二嫂芳齡永駐。”

王書儀下了功夫,花一百兩銀子買下一方澄泥硯,這已經是她能承受的極限。

謝雲初看著那規製不小的錦盒,有些不太想接,“你還小,心意到了便可,你未出嫁,我哪能收你的重禮。”

王書儀頓時急了,眼巴巴回道,“二嫂,我過去生辰,你送了我很多好東西,我今日不過是回禮罷了,二嫂彆放在心上。”

王書琴湊過來接過錦盒,打開看了一眼,見是一方澄泥硯,驚訝一聲,“哇,三妹這次下血本了。”

王書儀臉紅,悄悄瞥著謝雲初。

謝雲初有些無奈,示意丫鬟收禮。

王書琴又從袖口將自己的禮物捎出來,往謝雲初眼前一晃,“我沒書儀豪氣,我親自繡了一個六麵多寶香囊給二嫂,我這個香囊可是學了宮廷娘娘的樣式,二嫂瞧瞧喜不喜歡?”

上麵繡了六種花色,有牡丹,粉荷,冬梅,海棠等,這一手繡藝雖然是被三太太按著頭學得,功夫卻是不錯,謝雲初拿著聞了聞,“裡麵是什麼香?”

“你現在懷著孕,我哪裡敢熏香,隻擱了些安神的百合花進去。”

謝雲初雖然不待見王書儀,麵上還是要給的,“多謝兩位妹妹費心,你們的壽禮我很中意。”

心裡想,回頭也挑個價值相當的硯台還回去,她可不想收王書儀厚禮。

四姑娘王書雅也不示弱,將自己的壽禮捧出來,“我也學二姐繡了一塊帕子給二嫂。”是一塊喜鵲登梅的帕子,喜鵲和梅花用的是雙麵繡,繡工雖談不上頂級,卻著實費了心。

謝雲初很是感激,她當年為了博得長輩青睞,學得是最難的雙麵繡,其中艱辛不足為外人道,“書雅,你費心了。”

王書雅靦腆地笑著。

王書儀見兩個姐妹的壽禮皆是親手所作,心裡十分難過,顯得她禮物不夠儘心。

大奶奶苗氏在一旁瞅見了,悄悄將王書儀拉至一旁,

“你呀真是笨,你對你嫂嫂有心,她是明白的,隻是這一家子骨肉,哪裡還需要銀子來掂量,賀禮嘛,講究個心意,你一人特立獨行出銀子買這麼貴重的禮物,你嫂嫂心裡反而有負擔,且不如學其他姐妹送個可心的物件,全了姑嫂之間的情意,雙方也自在隨意。”

王書儀受教了,紅著眼點頭。

因宮裡放話給謝雲初大辦壽宴,今日王府香車滿路,賀客盈門。

有請帖的自然滿麵榮光造訪,沒有請帖的厚著臉皮湊過來,王家也沒有將人往外趕的道理,一並客氣招待。王書淮前不久升遷戶部侍郎,滿京城都看得出來這位未來必將登閣,早早在未來閣老夫人麵前混個臉熟,方是正理。

明夫人自然是清早帶著謝家兄弟姐妹過來,

“你爹爹去了國子監不肯過來,說是一個晚輩壽宴,弄得這般陣仗,他不好意思。”明夫人學著他的語氣說完,最後撇嘴道,“就他個老學究,一肚子迂腐。”

謝雲初哈哈大笑,“他不來我還樂呢,省得聽他嘮叨。”

“他敢,你今日生辰,他斷不敢說半個字。”明夫人信誓旦旦道。

謝雲初見繼母氣勢勃勃,便猜到爹爹該是被這位拿捏得死死的,心裡莫名愉快。

明夫人往前院指了指,“哎,我來的時候瞅見國公爺在前廳待客,還彆說,你這位祖父一點架子都沒有。”

論理她一個晚輩壽宴,國公爺不露麵都沒人說他,老人家竟然這般給麵子,謝雲初很是撼動,不枉她費儘心思保住他老人家的命,果然隻要這根定海神針在,王家便是欣欣向榮。

活著真好。

她越活越不能明白,上輩子的自己怎麼那般蠢,怎麼會將自己的大好年華虛度在旁人身上,快樂是自己掙的,不是旁人施舍的。

“雲佑雲霜呢?”謝雲初勾著脖子尋人。

三太太將她安置在正堂,且吩咐兩個妥帖的老嬤嬤守在身旁,無論如何不許她瞎竄。

明夫人拉住她,“你急什麼,都在外頭熱鬨著呢,隨他們鬨去,你懷著孕,大家都能體諒,誰也不會跟你計較,你且安生坐著。”

這時三太太和二太太一道過來,大家相互見禮,三太太指著謝雲初與明夫人道,

“夫人雖是貴客,我卻沒拿夫人當外人,雲初懷著孕,還請夫人多照看些。”

明夫人笑融融道,“三太太放心,雲初交給我。”

二太太薑氏站在一旁沒功夫插話,前有國公爺坐鎮,後有三太太張羅,還真沒她說話的餘地。

不一會南府那頭來了一位老妯娌,見薑氏悶悶不樂,拉著她至內廳說話。

那婦人穿著一件鬆香的褙子,嘴角嵌著一顆黑痣,眉眼輕佻指著謝雲初與薑氏道,

“我說二嫂嫂,您這兒媳婦比您這婆婆還風光呢。”

薑氏心裡著實憋著一口氣,隻是自己的痛處被旁人拿出來說,薑氏又不得勁,她睨著那婦人道,“她是我兒媳婦,仗的的是我兒子的風光,不也是我的體麵?”

薑氏欺軟怕硬,在三太太和長公主麵前硬朗不起來,在南府這些趨炎附勢的妯娌麵前卻是挺得起腰板的。

那婦人碰了個軟釘子,立即換了一副口吻,“嫂嫂自然最是風光,闔府哥兒哪個比得上淮哥兒?”

柳氏這馬屁拍的薑氏渾身熨帖。

至巳時三刻,正堂人頭攢攢,高朋滿座。

薑氏在內廳應酬王家族親,四太太則陪著官宦婦人說笑。

反倒是三太太不見蹤影。

三太太正在琉璃廳後麵的議事廳坐著,

“人來了嗎?”

嬤嬤答她道,“江家大姑奶奶南安郡王妃帶著二小姐過來了,江夫人沒來。”

“江夫人沒來?”三太太眉頭輕皺,“莫非這位夫人與我一般,不喜這門婚事?”

嬤嬤道,“怎麼可能?江家能結親咱們五少爺簡直是莫大的福氣,老奴方才打聽了,那江夫人病下了,故而沒來,說來這位江夫人也奇怪,入京這麼久,也不見出來露個麵。”

三太太對江夫人的事不感興趣,“她來不來都不影響我不結這門親。”

嬤嬤納悶道,“這位江二小姐才貌雙全,出身又好,與咱們五爺算是般配,您怎麼就不許了?”

三太太苦笑,“我遣采青出去打聽過,那位自小嬌生慣養,在江南出了名的跋扈,這樣的女子進了門,以後必定是雞飛狗跳,煦兒怕是也無法專心讀書。”

“男兒建功立業要緊,萬不能被後宅拖了後腿,你瞧淮哥兒媳婦,若非她能乾,淮哥兒能心無旁騖在外頭施展拳腳?”

嬤嬤道,“那咱們這位二奶奶品格沒的說。”

三太太朝嬤嬤招了招手,“你幫我留意這幾位姑娘,咱們見機行事....”

*

王書淮今日一早出了門,臨走時明貴急吼吼攔住他,

“我的主兒,今日是二奶奶壽宴,您怎麼都該露個臉吧。”

他在長廊外的蔥木下立定,朝陽斜斜透過茂密的樹枝投遞在他麵頰,光影斑駁,那張清雋的臉波瀾不驚,“祖父今日會替我宴客,我還有要事。”

明貴曉得他說一不二,勸不動,“那壽禮呢,您總該備一份壽禮吧,可彆叫二奶奶傷懷。”

王書淮唇角掠過一抹極輕的嘲諷。

她壓根不會介懷,更不在意。

明貴給他出主意,“要不小的替您去買一盒首飾,少奶奶才華橫溢,或者給她置辦上好的筆墨紙硯,又或者....”

王書淮搖搖頭,親自刻的簪子她不稀罕,送的首飾衣裳更是入不了她的眼。

給她想要的。

她想要榮華富貴。

“我昨日已與陛下請封誥命,最遲午後便下旨至府中。”

這是他能給的最好的壽禮。

想必也如她的意。

王書淮快步離開。

馬車源源不斷駛向王府,獨王書淮一襲青衫背道而馳。

他縱馬來到燈市一個不起眼的茶樓,將馬鞭扔給護衛,隻身上了茶樓。

他今日在此處約了一人會麵。

推門而開,一身穿黑色道袍的中年男子悠然坐在茶台後飲茶,他下頜留著一三羊胡子,手裡擰著一把羽扇,神態皆是悠閒自在,瞥見王書淮來,那人露出一臉客套的笑。

“王大人日理萬機,怎麼得空見在下?”

王書淮將門掩上,上前朝他施了一禮,俊臉浮現淡淡的笑意,“勞動袁先生,允之之過。”

袁遠道笑吟吟地還禮,二人相對而坐。

王書淮主動給他斟了一杯茶,袁遠道接過擱在跟前,

“聽聞尊夫人今日做壽,王大人撂下闔府賓客來尋袁某,令袁某深感榮幸。”

王書淮在江南的風光事跡,朝臣均有耳聞,彆看這位生得霽月清風,手段卻陰狠得緊,他這一去江南,不知砍了多少條人命。

袁遠道對他敬而遠之。

王書淮舉杯先示意,隨後道,“聽聞袁大人近來為府上少爺的蔭官而犯愁?”

袁遠道聞言心裡咯噔一跳,慢慢嚼出王書淮的來意,捋了捋胡須,不動聲色笑道,“這點芝麻蒜皮的小事怎麼驚動了王大人?”

王書淮也不寒暄,溫和的語氣裡暗藏了幾分機鋒,“在下可替袁公子謀到太常寺七品執事這個蔭官,隻是還請袁先生幫在下一個忙?”

袁遠道眼底精光閃爍,他正為兒子蔭官的事一籌莫展,眼下這位炙手可熱的朝中新貴主動尋上門來,令袁遠道喜不自禁,“不知王大人有何吩咐?”

王書淮也不含糊,徑直與他道,“陛下有意將江南總督府的二小姐定給我五弟,我五弟另有心上人,不願娶她,隻是聖命難違,少不得請袁先生幫一個忙,把這門婚事給攪黃了。”

袁遠道立即明白了。

他是欽天監的四品占卜師,賜婚前必要占卜,這是皇家與禮部的規矩,他隻消在二人生辰八字遞來欽天監時,做做手腳,謊稱二人命格相克,那皇帝必定掂量。

袁遠道心裡敞亮,麵上卻不輕易鬆口,

“王大人,這可是欺君的事呀。”

王書淮自然知道袁遠道心裡打什麼主意,無非是見他主動登門,想拿喬拿喬,好給自己掙一些好處。

王書淮慢悠悠喝著茶,並不立即接話。

袁遠道便知這位年輕人看穿自己的心思,登時老臉通紅,立即變了語氣,“得,老夫一不做二不休,替王大人了了這個難,隻是王大人,這分寸如何拿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