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雲初被這一聲嚇了一跳。
扭過身來撞入他深邃的視線裡。
王書淮穿著件湛色的直裰,修長的身影挺拔蘊秀,沒有高詹那般健碩,卻有著更為勻稱美觀的體型,多一處嫌多,少一處鮮少,一切恰到好處。
謝雲初養了一會兒眼,起身道,“二爺怎麼來了?”
語氣平靜柔和,不著痕跡將方才的話題揭過。
王書淮先朝王怡寧施了一禮,目光往場上瞟了一眼,淡聲回,“今日公務不忙。”
王怡寧卻是從高詹處聽到一些端倪,見不得侄兒端著架子,偏要拆穿他,
“真的不忙嗎?是誰昨日忙到半夜?”
王書淮沒理會小姑姑的揶揄,麵色溫平問謝雲初,“怎麼沒上場?”
謝雲初又解釋了一番,王書淮深以為然,便跟著她坐了下來。
也不知是王書淮氣場過於強大,還是謝雲初不適應丈夫這般清閒,她坐了一會兒便忍不住問他,“二爺若有事便去忙吧,我今兒就出來散散心,等會便帶孩子回去。”
王書淮臉色便有些不好看,催著他走是幾個意思,好肆無忌憚看男人?
“我今日夜值,白日可休息。”
謝雲初便隨他了。
場上男人一隊,女人一隊,起先男人們讓著女人,後來見福園郡主與楊惜燕二人殺氣騰騰,也拿出幾分真本事。
王怡寧沒上場,高詹打得便沒意思,在一旁打打下手,楊惜燕時不時看他幾眼,又瞅瞅氣定神閒觀戰的王怡寧,忽然歎了幾聲,雖是勸自己想開,卻並不能輕易丟得開,看到高詹她依然會心痛,甚至隱隱悸動。
隻是到了這個田地,已無回頭路了,楊惜燕抹了抹淚,將心思放在場上,繼續投入比賽。
王怡寧與謝雲初從姑娘們的球技論到穿著,有人英姿颯爽,有人裙帶當風,個個都很養眼,場外公子少爺忍不住追逐喝彩。
謝雲初下意識瞄了一眼王書淮。
王書淮視線不在場上,而是張望遠處亭子裡,珂姐兒跟幾個小孩童在亭子裡玩泥沙,臉上身上被抹了幾把,成了可憐兮兮的小貓。
謝雲初微微平了平唇角。
王怡寧目光在二人當中轉溜一圈,悄悄拉著謝雲初說,
“我跟你說一件書淮少時的糗事,有一年四嫂娘家一位表姑娘進京,住在咱們府上,當時那小姑娘方才十來歲,書淮也才九歲出頭,小姑娘見書淮生得好看,每每見到他總盯著他瞧,屢屢示好,有一回那姑娘在府外遇見書淮,興致勃勃過去打招呼,你猜怎麼著,書淮竟然沒認出對方來,那姑娘回來便氣哭了,還跟我們說,王書淮有臉盲之症。”
“書淮將聖賢書刻在骨子裡,無論男女,從不往人家身上亂瞄。”
這話她倒是信的,謝雲初自忖也算有幾分美貌,可王書淮對著她卻能心如止水,可見美色撼不動他。
也不知他這樣的人,真正喜歡一個人會
是什麼模樣。
謝雲初繼續欣賞場上的美男,王書淮見女兒玩得正開心,扭頭看向妻子,妻子目不轉睛盯著球場,王書淮心裡不痛快,指了指馬球場邊上的馬棚,
“我給你挑了一匹馬來,我帶你去瞧瞧?()”
;?()”
謝雲初也不好拂了王書淮的好意,跟著他起身,往旁邊馬棚走了兩步,謝雲初偶感不適,往後麵指了指,
“我想去趟恭房。”
王書淮溫和道,“我陪你去。”
今日馬球場上男女眾多,王書淮不希望謝雲初被任何人衝撞。
丈夫體貼,謝雲初推拒不了。
從敞廳後麵有一道角門進去,便是寬闊的園林,迎麵菊花鋪地,如雲蒸霞蔚,一條水溪蜿蜒而過,上方矗立一座挽翠亭,亭子左右各有白玉環廊,往左通女眷換衣裳的客院,往右則是男客歇息的地兒。
王書淮負手立在挽翠亭等她。
女客院方圓近兩畝,當中砌了幾個粉牆環繞的小院落,花石點綴,樹木蔥蘢,各扇月洞門進去均有兩三廂房,謝雲初身邊隻有夏安與桂嬤嬤並兩個小丫鬟,她吩咐夏安帶著一人尋個院子準備茶水,
“去給二爺送盅茶喝。”
自個兒由馬球場的侍女引著往最後麵的恭房去。
侍女送到便離開了。
謝雲初入內出恭,不消片刻又繞出來。
隻見眼前飛過一隻雙翅濃黑的大蝴蝶,最後停駐在花架頂一盆菊花上,菊花赤金濃豔,煞是好看,謝雲初忍不住上前觀賞,怎知那菊花散發一種獨特的香氣,謝雲初被嗆得打了個噴嚏,手中帕子不甚被風給卷走。
帕子說重要也不重要,卻也不能隨意扔在外頭,謝雲初主仆立即便循著帕子的方向追了過去。
哪知帕子被卷起繞過一片牆頭。
主仆三人不知不覺繞出了後院角門,來到一處池子邊。
池子視野極是開闊,遊廊環繞,亭台玉立,前方便有一高達兩層的觀瞻樓,四麵嵌著雕鏤格柵窗,糊著一層透明的素紗。
那帕子繞牆過後便不翼而飛,謝雲初順著牆頭方向將視線往外挪,目光便接到觀瞻樓。
觀瞻樓二樓窗口下,一白淨圓臉的中年男子笑悠悠看著她,那一眼明顯含著打量之色,謝雲初心神一凜。
總覺得在哪兒見過此人,身份似乎極其不一般,她哪還敢繼續尋帕子,無聲屈膝,二話不說轉身離開。
回到挽翠亭,見王書淮久等,謝雲初憂心道,“我方才丟了帕子,耽誤了些時辰。”
王書淮立即問,“可尋到了?”
謝雲初搖頭,“不曾。”
王書淮看得出來謝雲初眉間藏著憂色,問道,“丟在哪裡,我去幫你尋。”
丈夫肯幫忙,那是最好,謝雲初站在亭子處,指了指遠處觀瞻樓
() 附近,“那帕子繞出牆頭便不見了,大約是掛在樹梢或掉進哪個陰溝裡。”
王書淮麵色沉靜,“你稍候,我馬上回來。”
他方才吩咐齊偉去照看珂姐兒,眼下隻身一人往觀瞻樓去。
*
觀瞻樓內。
漢王朱旭聞著那從窗口飄入的帕子,神情陶醉,醉眼朦朧。
福園郡主辦成這個馬球場可是請了不少人幫忙,太子幫著她購了馬匹,這位漢王殿下便幫著她談妥了方家園,方家園原是早幾朝一重臣府邸,後被查抄貪墨,園子給朝廷沒收了,這麼富麗堂皇的園子,沒人敢輕易下手,福園郡主看上後,漢王便幫著她走動皇帝與長公主,最後將園子批下來借給她,這園子掛在戶部名下,每年福園郡主要給與一定的租銀。
漢王借著這個光,便時不時來園子裡消遣。
這位漢王殿下有一個不為人知的癖好。
愛暗地裡偷窺女人,尤其是成了婚的婦人。
“方才那女子身段婀娜,臀//圓如蜜桃,腰細比柳素,麵如銀盆,眼似水杏,堪稱絕代尤物,本王與她相識恨晚,哎,大約本王與佳人有緣,瞧,這帕子不就是千裡緣分一線牽麼,本王聞著這帕子如同聞到了她的香氣,嘖嘖嘖....昔日曹阿瞞不喜處子偏愛少婦,與本王也算是有異曲同工之妙。”
這觀瞻樓離女子客院近,等閒不許人過來,漢王為了不泄痕跡,不許侍衛靠近,底下也不曾設防,隻帶著一貼身的內侍悄然上了樓。
王書淮進入觀瞻樓時,遠處侍衛瞧見也不曾做阻攔。
畢竟王書淮是陛下跟前紅人,漢王一直想拉攏而不成,今日沒準是那位終於想開,要投效漢王。
王書淮獨自上了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