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9 章(2 / 2)

長媳(重生) 希昀 18775 字 3個月前

謝雲初沒有看她。

薑氏每每聽得女兒抱怨,心中疼惜不已,下意識便要責怪勳陽侯夫人不體恤兒媳,隻是想起自己過往的行徑,又倏忽閉了嘴,這不知算不算一報還一報。

四太太怕書雅聽進去又不肯議親,連忙勸書儀道,

“日子都是這麼過來的,慢慢習慣便好了。”轉身又與三太太交頭接耳,

“看來當長媳也有長媳的苦,實在不行我便叫大嫂回個話,讓兩邊孩子相看相看。”

說曹操曹操便到。

大太太匆匆忙忙帶著苗氏過來了,連忙朝客人賠罪,

“失敬失敬,來晚了幾步。”

眾人起身見禮。

大太太年紀最長,薑氏將主位讓給她,四太太主動問起了長公主,

“母親身子如何了?我們待會可否過去請安?”

大太太道,“原是有些頭疼,這才回府靜養,方才朝雲傳話,說是下午請弟妹們過去說話。”

三太太抿唇不語,四太太點頭應是。

過去幾房為了爵位和家產明爭暗鬥,如今一切明朗。

爵位已歸了王書淮,長公主趁著上回和離,已把家業分了幾份,大房,三房和四房各一份,至於王家的家業,國公爺給出答複,大頭肯定給二房,三房和四房都沒話說。

長公主給的已經夠多了,不出旁的意外,各房幾輩子都吃穿不愁。

萬事塵埃落定,妯娌們相處起來少了些心眼隔閡。

午時正,王

書淮還沒回來,國公爺有些不高興,他抱著小曾孫在懷裡,不悅地斥了二老爺,

“等夜裡他回府,你說他幾句,忙歸忙,今日他兒子生辰,這麼多人來吃席,他好歹露個麵。”

二老爺少不得替兒子打圓場,“他剛入閣,內閣的老狐狸哪個又是好相與的,一時顧不上也情有可原,再說了,他曉得有您坐鎮,萬事無憂,這才敢放開手腳不管不顧的。”

國公爺笑著沒再說什麼。

倒是六少爺王書業懵裡懵懂接過話,

“也不見得很忙吧,昨日我去國子監,遠遠地瞧見二兄騎馬往書院方向去,那時天色還沒暗,二兄該是接嫂嫂去了。”

這話落下,身旁的五少爺王書煦敲了他一記腦門,

“你小子不說話,沒人把你當啞巴。”王書業從來不知道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

王書業撓撓頭,“我實話實說嘛,你不也日日跟在五嫂身後轉,上回梁園的燒尾宴都沒去。”

王書煦臉色登時通紅,“你個蠢小子,那是人家姑娘榜下捉婿的宴席,我有了媳婦還去作甚?”

三爺王書曠擠了擠王書煦的胳膊,“得了,疼媳婦又不是丟人的事,承認便罷。”

王書煦訕訕一笑閉了嘴。

國公爺聽聞王書淮傍晚騎馬去接謝雲初,還很是一番意外,這小子總算是長進了。

午宴結束,國公爺擔心自己在場,晚輩們不能喝個痛快,乾脆把孩子交還給二老爺,先退了席,出琉璃廳正好撞見四太太並三太太跟在大太太身後往隔壁公主府去,

媳婦們也發現了公公,紛紛立在台階下施禮。

國公爺站在廊廡下問道,“這是作甚?”

三太太回道道,“母親回了公主府,我們過去請安。”

國公爺神情明顯訝異了下,沉默許久沒做聲,最後擺擺手示意他們去。

上回謝雲初出事,國公爺聞訊趕去皇宮,是和離後夫妻第一次見麵。

長公主一時沒太往他身上看,形容舉止公事公辦,國公爺也沒額外說什麼,後來皇帝留下他說話,長公主反而避去了隔壁。

等到臨走時,著人將留在長春宮那些鳥籠送了來,夫妻倆並不曾交談,就仿佛過去那場婚姻並不曾存在過。

國公爺沉默地回了閣樓。

公主府。

長公主在偏殿的暖閣見了幾個媳婦。

與國公爺分開後,長公主起居與書房合二為一,東邊滿牆的雕窗槅架,上頭堆了密密麻麻的書冊卷軸,亦有些古董玩器,南窗則開了一扇明亮的月洞窗,圈出一方園林好景來,彩綾輕覆,檀香幽幽,彆有意境。

窗下擱了一長幾軟塌,長公主忙完,總愛坐在此處冥思。

今日風有些涼,長公主便安置在北麵的暖閣內,寬大的台樨上擺著一張長案,上頭有筆墨紙硯,並一些折子,幾個媳婦請了安坐在下方錦凳。

四太太一如過往殷勤過問長公主起居,長公主樂意便

答了一聲,不樂意便不做聲。

這一年來,大家照舊去宮裡請安,隻是長公主對著她們,比過去要沉默許多。

四太太嘮著家常活躍氣氛。

三太太目光卻落在長公主書案上,當中攤開一份折子還未看完,上方壓著一羊脂玉書簽,正是那一年除夕國公爺所贈,不成想,那竟是國公府最後一個團圓的除夕。

四太太見三太太不做聲,順帶也替她把三房的事嘮叨一遍。

“那煦哥兒的兒子長得可激靈,媳婦看在眼裡羨慕不已,就盼著早些給業哥兒娶個媳婦,誕下曾孫,在您膝下承歡。”

長公主也不知道有沒有聽進去,對著這些並沒有什麼反應。

到最後反而問道,“你父親身子可還好?”

四太太對國公爺的事不大清楚,看向三太太,三太太答道,

“好多了,老寒腿也不如過去發作頻繁。”

長公主心裡一時不知是什麼滋味,隻淡聲道,“那就好。”

這一夜,長公主忽然喚朝雲替她取來年少時常彈的伯牙琴。

老人家素手弄弦,試了好久方彈了一曲《破陣子》。

沒有過多的技巧,從頭到尾曲調激昂充滿征伐之氣。

少頃,曲調越來越快,頗有破釜沉舟之勢,這時,窗外傳來一聲幽幽的輕歎。

長公主指尖一顫,緩緩收了音。

偏殿並未點燈,屋子裡黑漆漆的,長公主負手立在窗前,窗外浮華弄影,燈火婉約,一道巍峨的身影淺淺投在地上。

“大晉用兵西楚,蒙兀蠢蠢欲動,信王趁此機會,暗中頗有些動作,殿下近來壓力頗大吧。”

長公主闔著眼開門見山道,“昨日朝臣遞了不少折子給陛下,請求立信王為太子,陛下念著強敵在側,國賴長君,心中有些屬意信王。”

“王赫,書淮很快要二征西楚,他需要我的支持,而我也需要王家佐援,信王與書淮起了齟齬,一旦他登基,對王家沒有好處,你我何不聯手,徹底斷草除根,隻要五皇子登基,我保王家榮華富貴。”

國公爺立在窗外笑道,“殿下想要我怎麼做?”

長公主道,“你帶著人上書,駁斥立信王的提議,你與鎮國公在朝中分量極重,陛下絕不會枉顧你們的意思。”

國公爺輕輕一笑。

長公主這是想徹底把他和鎮國公拉到自己的陣營。

國公爺絕不會因為任何人改變王家的立場,

“殿下想除信王,得先讓陛下對信王失去信任,臣倒是有一計,可解殿下之憂。”

長公主見國公爺不肯入轂,長長歎了一聲氣,沉默片刻問道,“你說吧,什麼計策。”

*

八月初十,朝中有傳言,道皇帝年事已高,不如早日退居太上皇,讓信王登基,有年輕的君王坐鎮,即可抵禦外侮,亦可安臣民之心。

皇帝被這個消息氣得吐了一大口血,一道敕書奪了信王的兵權,吩咐

高國公與鎮國公替代信王駐守蕭關與榆林兩處。

皇帝這還不放心,念著朝中唯一能跟信王抗衡的大臣便是王書淮,立即召王書淮入宮,言談間要他以兵部尚書的身份,約束信王,王書淮欣然應允。

除了利用他製衡信王,皇帝還提到征西楚之議,看樣子皇帝也看出自己時日不久,意在臨死前立駭世之功,求青史留名。

王書淮悉數應下,出了奉天殿,霞光萬丈,廣闊的丹樨被披上一層浩瀚的錦毯,腳下宮殿鱗次櫛比,金碧輝煌,王書淮立在台樨上,望著此情此景,胸間激蕩,若有鐵馬錚錚。

國公爺這一招何嘗不是“鷸蚌相爭,漁翁得利”。

不時他出了午門,上了王府的馬車,褪去一身緋紅官袍,換了一件月白的直裰,不緊不慢往第一女子書院奔去。

謝雲初將堆積數日的庶務處理完畢,這一日也早早跟著王怡寧等人出了山門。

孩子們已放學,山門前的地坪上停著幾位少夫人的馬車。

高詹每日準時準點在山門接王怡寧,自太子出事,他從虎賁衛副指揮使調任羽林衛副指揮使,平日在奉天殿戍衛,奉天殿有六撥侍衛輪換,高詹反而比過去在太子跟前當差要清閒許多。

眼見王怡寧頭一個跨出山門,高詹闊步過去,二人視線遠遠地便黏在一處。

王怡寧這些年氣色養得越發好,性子本就嬌嗔,瞧見高詹目光如隼熱烈地投來,施施然瞪他一眼,

“你整日這般清閒,小心皇帝舅舅扣你俸祿。”

王怡寧手裡拿著一卷書,高詹替她接過,自然而然便來牽她,

“扣我俸祿,我便給你做馬夫,總歸郡主餓不死我不是?”

大庭廣眾之下,王怡寧怎麼可能牽他,不客氣地將他手掌揮開,“一邊去。”

卻還是搖曳著笑容跟在高詹身後往馬車走。

高詹哈哈大笑,抬眸間,見朱世子手執香扇優哉遊哉往這邊來,停住腳步問,

“你今日怎麼來了?”

朱世子並不常來,不過若是下衙早,便順帶來接蕭幼然回府,他笑著朝王怡寧二人施禮,

“今日衙門無事,便早些過來了。”

王怡寧見他手裡拿著幾把香扇,問道,“這是買給幼然的?”

朱世子笑嘻嘻道,“幼然說書院飛蝶多,吩咐我買扇子送過來,郡主瞧瞧喜歡那一把,先挑著玩。”

王怡寧才不會先挑,“我上了年紀,不跟姑娘們攀比,等她們挑了剩下的給我。”

高詹聞言不悅道,“你上了什麼年紀?這裡哪個不以為你十八歲,切莫妄自菲薄。”

王怡寧俏臉繃紅,氣得往他腰間揪了一把,“彆嘴貧,我可是長輩,你讓我留點臉麵。”

這時蕭幼然與江梵一道出來,聽了這話都跟著笑。

江梵的丈夫鄭俊來的最早,見江梵出來,連忙從馬車跳下,高高興興迎過來,鄭俊此人最是細心,江梵小日子還未過去,卻堅持來書

院,鄭俊不大放心,怕她肚子涼立即遞了一個手爐給她,溫柔地望著她,“累壞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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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好。”鄭俊忙朝眾人施禮,牽著江梵先行一步。

看得出來夫妻二人平日極是和睦,江梵到了鄭俊跟前,便沒了在姐妹當中的長籲短歎,反而是神采奕奕的,一麵往停在路旁的馬車走,一麵不知在吩咐什麼,那鄭俊隻管點頭,什麼依她的。

蕭幼然這邊依著王怡寧的喜好,親自挑了一把給她,隨後遞給身後跟著出來的謝雲初和沈頤,見朱世子衣襟微亂,信手便替他拂了拂,修長的護甲不小心帶過朱世子下顎,朱世子喉結微滾,就這麼握住了妻子的手,蕭幼然看出他眼底的情意,羞澀地瞪了他一眼,欲掙脫手,朱世子不肯,蕭幼然舉起粉拳錘了他幾下,他這才鬆開。

沈頤曉得謝雲初喜歡海棠粉,將那把粉色的香扇讓給她,自己挑了一把梅花扇,見朱世子和高詹都來接妻子,環顧一周沒看到丈夫李承基的身影,頗有些懊惱。

正蹙著眉,一道黑色的勁馬忽然在前方停下,隻見高大威猛的丈夫從馬上一躍而下,臉色依舊是那般冷冰冰的,腳步卻絲毫不見遲疑,二話不說來到她跟前,溫聲道,

“我來晚了些。”

李承基相貌談不上出色,氣勢卻十分淩厲,一看便知是在戰場上雷厲風行的大將軍,他眼裡看不到旁人,唯有那個子嬌小卻格外俏麗的小妻子。

沈頤一望見丈夫,又跟在旁人跟前完全不一樣,不知不覺嗓音柔了眉梢也歇著春色,她嘟著嘴輕輕錘了丈夫胸膛一下,“下回可不許晚了。”

李將軍什麼都沒說,隻淡然點頭。

謝雲初搖著那把海棠香扇亭亭俏立,看著姐妹們其樂融融,感慨萬千,縱然夫妻間有矛盾有齟齬,有柴米油鹽,更有相互扶持,打情罵俏,忽然餘光中有一道熟悉的身影下了馬車來,她這才移目望過去。

中秋將至,秋意甚濃,些許橘黃的落英從他周身掠過,那雙眉目沒得挑,有著清風明月般的俊朗,又添了幾分額外的冷冽貴氣。

跟旁人比起來,她這丈夫就是畫中仙,少了幾分煙火氣。

然而下一瞬,那長身玉立的男人,從畫裡走出來,緩慢來到她跟前。

他朝其他幾位姑娘看了幾眼,目光最後落在眉目熾豔的妻子身上,眼底微微淌著一層炙熱。

謝雲初順著他視線轉悠一圈,

有人歡歡喜喜像投林的雀鳥,有人擰著耳郭耳提麵命,還有人半是撒嬌半是依偎你儂我儂,獨他們夫妻倆相對無言。

謝雲初麵頰隱隱發燙,視線最後磕磕碰碰撞上王書淮逼人的眉目,懵然開口,

“給我一點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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