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9 章(1 / 2)

長媳(重生) 希昀 12671 字 3個月前

王書淮心跳漏了一拍,腦子如同有一陣雷滾過,轟隆隆的,沒聽清明貴的話,俯身擰住了明貴的胸襟,嗓音發沉,“你說什麼?”

明貴雙唇都在發顫,眼淚雙流,“方才哨兵接到香山寺方向的飛鴿傳書,說是二奶奶和佑公子掉下山崖了...”

尖銳的喉結猛得一滾,仿佛有一隻箭矢突然灌入心口,皮肉碎在裡頭攪合著淤血均被尖銳的簇頭釘在一處,什麼痛感都沒有。

“不可能...”

王書淮臉色陰沉,壓根不信明貴的話,將人往旁邊一扔,身影快如旋風往前方午門奔去,來來往往的官員和士兵見他麵色發白發青,雙目跟幽潭似的,嚇得紛紛撲跪在地,

麵前一切變得虛幻,仿佛有巨石壓在心口,壓得他喘不上氣,他奔至午門外,環顧一周,尋到一匹馬立即飛身而上,擰住馬韁便往東便門方向疾馳。

風聲在耳畔撕裂。

馬蹄踏碎晨露。

王書淮俊臉繃到極致,五官鋒銳如同銀刃,沒了往日半分溫潤。

兩名女衛兩名暗衛,個個身手不俗,除非江湖頂尖高手,沒有人能傷到她,她更不可能跌落山崖。

明明前不久他還收到暗衛的信號箭,她一切好好的,怎麼可能突然出事。

雙目仿佛沁入一層紅色,慢慢變得猙獰可怖。

心隨著銳利的馬蹄聲往嗓子口狂湧,王書淮從來沒有這麼慌過,快,再快一點…...眼看城門在望,他立即揚袖打出一個手勢,各處城門都由他的親信把守,瞧見手勢率先將緊閉的大門拉開,王書淮身子繃如滿弓,如同急矢似的從城門甬道下一躍而過。

身後追來一批侍衛,跟著他往南折向漕運碼頭。

城郊四處都是屍身,還有不少傷兵躺在地上長籲短歎,這是高詹出城後,經曆的一場戰事,已有南軍的將士在此處接管,遠遠看到王書淮馳過來,立即行禮。

王書淮卻看都沒看他們,跟疾風似的刮了過去,快到碼頭附近,窸窸窣窣的人影在晃動,是城中貨船,不見女眷身影,

眼尖的令兵認出他來,立即策馬迎上,往東麵一指,

“稟王大人,少夫人的船尚在前方渡口。”

王書淮聽了這麼一句話,心裡忽然生出一絲僥幸,萬一她還在呢....這一瞬心裡的後怕跟潮水似的淹沒了他,那一貫挺直的脊梁微不可見地顫了顫,馬頭在前方岔路口劃出一個弧度,沿著漕河飛快朝葫蘆山後山方向駛去。

過去這一帶是高低不平的山丘,如今兩岸已被徹底整平,邸店商鋪鱗次櫛比。

一盞茶功夫,他便駛到後山河流與漕河的交界處。

遠遠地瞧見不少女眷聚在甲板上。

王書淮迫不及待地去搜尋謝雲初的身影,茫茫的人海,各式各樣的麵容,沒有一張臉是他熟悉的模樣.....

那被侵入心口的箭矢仿佛顫了一下,所有呼吸都堵在嗓子眼。

雲初.....

他很快鎖住了明夫人和喬芝韻的身影,

明夫人由幾位婦人攙著倒在丫鬟身上,麵上慘無血色,而喬芝韻始終保持著跪地的姿勢未動,身子僵若石膏,直到看到王書淮,她忽的尋到了支撐,拔身而起,跌跌撞撞從船板上衝下來,纖細的身子如晨風裡搖曳的紙鳶,對著王書淮大喊,

“書淮,他們說....雲初和雲佑落崖了...落崖了....”

喬芝韻雙手都在發顫,眼底的淚拚了命地往外湧,像看著救命稻草似的望著王書淮,囫囫圇圇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王書淮神色過於麻木,以至於看起來依舊是沉穩的,他沒有接喬芝韻的話,而是立即抬目往前方的水域望去。

山河與漕河在此處相接,形成一片較為寬闊的水域,源源不斷的黃泥水從望不見儘頭的山河彙入過來,兩岸不少侍衛水手正潛入河水裡尋人。

無邊的晨風夾雜濕氣撲麵而來,吹著王書淮的心如同漏風的篩子,他沒有理會喬芝韻,帶著兩名侍衛跳上一艘快船,催動內力急速往上遊後山渡口駛去。

水麵降低後,河流越發湍急。

行船並不順利,王書淮乾脆飛身掠向岸邊,沿著濕漉漉的樹林裡往渡口奔掠,香山寺後山的羊腸小道遠遠在望,無數人影聚在半山腰一處亭子裡,王書淮落地後,沉著臉朝事發之地奔去。

蕭幼然和王怡寧等人還坐在亭子裡不肯走,後山下過雨,泥濘的山道被踩得坑坑窪窪,原先的痕跡已被掩蓋,王怡寧最先發現王書淮,看著他臉色發青發木地邁過來,癱坐在石凳上捂著嘴大哭,

“書淮,我沒有護好雲初,我的錯....”

在王怡寧身邊還有一個嚇傻的春祺,她方才被人迷迷糊糊弄醒,下意識便尋找謝雲初,得知兩位主子跌落下崖撕心裂肺大哭,雙眼已腫若紅桃,

王書淮目光最先落在她身上,迅速朝她走來,春祺看著他大步走進,跪在地上朝他爬過來,拽住他衣襟哭道,

“一爺,是黑衣人,黑衣人殺了姑娘和少爺,”她往旁側指去。

王書淮目光順著她手指的方向,落在石徑裡側被排列在地的三具屍身上,一眼認出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殺手十八羅漢,那一瞬間所有懸在嗓眼的懷疑和不可置信均散去了。

進京途中,十八羅漢屢屢截殺,為他所破,進京後,他吩咐齊偉去善後,齊偉到現在還沒回來,恐是出了事,如果他沒料錯,一定是十八羅漢餘孽伺機報仇,將對他的憤怒發泄在了雲初身上。

侵入胸口的箭矢驟然被猛抽出來,心口仿佛被掏出一個血窟窿,極致的痛意瞬間沿著四肢五骸發散,王書淮高大的身子就這麼明顯地晃了一下。

春祺含著淚抖抖索索跟他說明事情經過,

“奴婢跟隨姑娘送太太們上船後,便看到佑少爺上了岸,兩位主子聽聞高將軍殺上山,便在此處等著,怎知突然冒出來四個黑衣人....”

“奴婢想撲過去,

給少爺和姑娘爭取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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奴婢撞到後腦勺就這麼暈過去了,醒來便看到五姑奶奶,她們告訴奴婢,聽到姑娘的尖叫,看到有人將姑娘和佑少爺推下了山崖.....”

王書淮僵硬的聽著,挺拔的身子如同剛從冰窖裡出來,渾身罩著寒氣,他抿著唇一言不發,雙目陰沉盯向落崖的方向,毫不猶豫傾身向前,拽住那根綁縛在石桌上的繩索急速往下滑去。

掌心被粗糲的繩索劃出一道血痕,王書淮落在崖底一塊巨石上,此時高詹正蹲在水泊邊,仿佛發現了什麼東西,正在嗅。

除他之外,水麵下還有幾名通水性的士兵正在搜尋,岸上亦有士兵在四處勘探痕跡。

聽到繩索拂動的聲音,高詹回過眸,見是王書淮,眸眼染了痛意,那一刻慚愧到了極致,

“書淮,是我對不住你....”

王書淮舉目四望,茫茫的江水滔滔不絕,驚濤拍岸,一陣浪花撲到他腳底下,他垂下眸,巨石前方有一塊石頭隱沒,一絲血痕若隱若現,王書淮眸光一刺,立即蹲了下來,將那塊石頭從泥裡挖出來,捧在掌心。

高詹熟知他的性子,不喜聽廢話,便將查到的線索告訴他,

“聽沈頤口述,看到有人推了兩個人下去,聽到的是雲初的聲音,由此推測雲佑要麼出事要麼昏厥,”

“春祺看到四名黑衣人,而此地發現了三名黑衣人的屍身,剩下的那名想必便是凶手,沈頤們踵跡而來時,那人已不見蹤影,我吩咐搜山,暫時還沒有找到可疑之人。”

“我著人在林子裡核對腳印,可惜當時此地來來往往,到處都是腳痕,一時還沒發現端倪。”

王書淮沒有說話,立即將身上的衣裳褪去,隻剩下裡麵一身黑色勁衫,提氣縱躍至奔騰的水泊裡。

浮浮沉沉的水浪啪打在他麵頰,他憋氣往水下探去,極深的湍流密集如同旋渦,水是沁涼的,透入骨縫裡涼的人全身發抖,難以想象謝雲初被推下來會如何,她那麼纖細的身子如何受得住...

王書淮在水下劃了不知多久,大約是精疲力儘了,數日千裡奔襲,再經曆昨晚驚天政變,他本極是疲憊,再聞此惡耗,便是鐵打的身子也支撐不住。

高詹看得出來王書淮已是強弩之末,再見水流湍急,怕他出事,縱身下去,非要將他托離水麵。

王書淮不肯,布滿血絲的雙目茫茫望著滔滔江水,那一刻整個人是空的,

他不信她就這麼沒了,

生要見人,死要見屍。

否則天涯海角,掘地三尺,他都要把她找回來。

晨起的朝陽被烏雲覆住,層層疊疊的雲團仿佛要傾軋下來。

高詹拖著王書淮的胳膊,往岸上劃。

就在這時,不遠處的士兵,從水裡探出一個頭,手中揚起一片濕漉漉的衣角,

“找到了,找到了.....”

王書淮猛地回過眸,定睛望去,模模糊糊看到那是一塊湛藍色的蔽膝

() ,

上頭傳來春祺的哭聲,“是佑少爺的衣裳。”

王書淮雙目一閉,提著的精神氣又散去了一些,由著高詹將他攙上了岸。

風浪大,河流又急,人真的掉下去,很難尋到痕跡。

大家陸陸續續上了亭子裡,王書淮裹著官服,渾身濕漉漉地坐在石凳上,臉色被水浸過越發白的可怖,雙目黑漆漆的似兩個窟窿,深不見底。

身側高詹勸著王怡寧等人先離去,又吩咐侍衛道,

“將這些屍身全部抬回刑部,請仵作驗屍,再從京城調些厲害的水手來,沿著河流往下至漕河,一路封鎖至通州河段,必須儘快搜到....”原想說“屍身”,看了王書淮一眼,收住了嘴。

侍衛領命而去。

鏖戰一夜,高詹也十分疲憊,見王書淮嘴唇發白發乾,著人送了茶水來,擱在他麵前,

“先喝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