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1 章(1 / 2)

長媳(重生) 希昀 17751 字 6個月前

又是一日過去了,王書淮回到內閣,麵對下屬的詢問,還是一個字,

“查!”

信王尚有舊部在蕭關,王書淮遣了兩位心腹去蕭關接手信王的兵力,更是為了搜查信王的下落。

還是一無所獲。

高詹幾人進來時,見他沉默地坐在圈椅裡,那身官服褪下了,換了一件月白的廣袖寬衫,胸膛半露著,還有些不曾擦乾淨的水珠,渾渾噩噩坐在那裡,模樣像是風燭殘年的老僧,精神氣卻如同一片遊魂。

幾人瞧在眼裡,十分痛心。

陸陸續續從外頭進了衙署內,有錦衣衛都指揮使秦信,羽林衛都指揮使高詹,南軍副都督李承基,冷杉及身受重傷勉強救過來的齊偉。

在他們看來,王書淮這是在做無用功,

他隻是不肯接受謝雲初已逝去的事實。

再這麼查下去,朝廷都要亂套了。

江山是王書淮給打下的,很多事還得他來拿主意。

雖說這幾日百忙當中,他已抽空將各部堂官人選給定下,可新朝初立,還有太多事等著操持,新皇念著謝雲初功勳卓著,又看著王書淮的麵子,已經將登基典禮推遲,算是緬懷這位首輔夫人,但是,也不能再拖下去了。

這裡頭高詹資曆最深,也算王書淮半個長輩,大家夥朝高詹使眼色,慫恿高詹開口勸王書淮。

高詹撫了撫額,硬著頭皮道,

“書淮,你心裡難過我們都知道,也感同身受,可是怡寧回來那晚我便問過,她不認為雲初還活著....”

李承基聽了這話,順著他說下去,

“沒錯,沈頤也告訴我,她走在最前,聽得最清楚,王夫人那一聲叫是從半空水麵上方傳來的,而不是岸邊,她很確信地告訴我,王夫人是落水而死...”

王書淮聽了這話,沒有半分反應,雙臂無力地搭在扶手,脖頸仿佛撐不住腦袋似的,整個麵額往一旁偏著,與過去意氣風發的年輕閣老判若兩人。

高詹見他無動於衷,繼續道,“若真是信王所為,這些天總該有些眉目了,他總不能插翅飛走吧。”

“你查了這麼多天,一點線索也沒有不是?”

這才王書淮苦思冥想也想不通的地方,慢慢捂住繃到極致的頭顱,將臉埋在掌心下,發出一聲極低的苦笑。

高詹看出來了,這是不見屍首不死心。

他轉身來到門檻處,問外頭候著的侍衛,

“渡口可有消息傳來?”

這些天渡口的搜尋一直沒有落下,前兩日下了雨,水麵湍急,明夫人等人終是被勸回去了,這兩日放了晴,又加大了搜尋力度。

侍衛搖搖頭。

高詹暗自歎息,正待轉身,趕巧外頭穿堂奔進來一道身影,那人背身插著幾麵旗幟,是城中哨探,高詹見他臉色不對,立在門檻等著他。

那哨探一口氣穿過門庭前的石徑,躍上台磯,來到高詹跟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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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將軍,在下遊快至通州河段的岸邊找到了...找到了少奶奶的...”哨探麵色驚恐,顫顫栗栗,後麵的話不敢說出來,高詹一把揪住了他衣襟,厲聲問,“說,到底找到了什麼!”

“少奶奶的一隻手....”

這話一落,屋內頓時安靜極了。

高詹渾身冷汗直往外冒,艱難轉過身,去看王書淮。

案後那人忽然坐直了身,暗啞的聲音異常冷靜,

“在哪?”

“稟首輔,送...送去了王府。”

王書淮眼重重一閉,仿佛有硬硬的疙瘩硌得他疼,眼前的光線晃了一下,腦子鏽掉了似的做不出任何反應,憑著本能扶著案幾起身,慢慢往外踱去,這一回沒了昨日那番勁頭,腳下輕浮,步子邁得蹣跚乏力,冷杉要來攙他,被他推開。

一刻鐘後,眾人隨同王書淮回了王府。

王書淮來到了闊彆半年之久的書房。

廊廡下跪著一群人,正是夏安等人,怕驚擾兩個孩子,一行仆人哭得極是壓抑,細細密密的悶哭反而跟蛛絲網似的,聽得人透不過氣來,高詹諸人聽得心裡均不是滋味。

王書淮神色木訥來到廊廡下,院前石桌上被擱著個寬大的錦盒,盒蓋被掀開,裡麵擱著東西,他一步一步邁過去,盒子裡的景象也由著一點點在他視線裡展開。

最先看到的是一隻白色的手掌,白得泛鉛,格外可怖,因浸泡數日的緣故,浮腫不堪已辨不出原先的模樣,一串紅珊瑚的珠子格外醒目地箍在手腕上,炫目的紅瞬間如同銀針刺入他瞳仁,漫天血霧裹入他腦海,侵入四肢五骸。

整片天塌下來壓在他心口,天旋地轉,微末的意識隨著那抹鮮紅一同被卷入黑色的旋渦中。

眾人七手八腳將失去意識的王書淮抬入書房內室,方才路上高詹以防不測,已遣人去請太醫,這一會兒太醫也趕到,及時入內給他把脈,隻道哀痛過度傷至肺腑,人已陷入昏迷,又多日不休不眠,有氣絕之症,立即給他施針挑穴,將那些鬱結在穴位的淤血給挑出。

太醫在忙碌時,高詹出了房門,瞥了一眼那錦盒,來到夏安跟前問她,

“確定是你家姑娘的手串?”

他問的是珊瑚珠,實在指的是屍身。

夏安抬起紅腫的雙眸,那日她隨船先走,也將那一聲尖叫聽得真切,明白姑娘斷無生還之理,訥訥點頭,“是長公主殿下當年賜給我家姑娘的一串珊瑚珠,姑娘甚是喜歡,一直待在手上....”

夏安又往那隻手瞥了一眼,痛得雙目直閉,哽咽道,“我家姑娘是左撇子...這手恰恰是左手...掌心的繭也隱約對得上....”

說完這話伏在地上嚎啕大哭。

隻尋來一隻手,便知其他屍身已裹入魚腹了....

高詹眼眶被刺痛,深深吸了一口氣。

消息陸陸續續在王府傳開。

長公主的屍身已被安置回公主

() 府,朝廷不許大費周章辦喪事,隻一些姻親故舊來探喪,段家無人庇護,被人翻出舊事,大老爺和大少爺等男丁均被下獄,女眷被幽禁在府邸不許外出,三老爺和四老爺一齊在公主府給母親籌辦喪事。

那王怡寧亦在靈前哭靈,又聞謝雲初屍身被魚啃得不成樣子,兩重傷加在身上,嘔了一口血昏厥過去。

三太太這一日什麼都沒吃,臥床不起。四太太直接給嚇病了。

懷孕的周敏也吐了好幾輪,伏在塌上哭得寸斷肝腸,

“她一輩子積德行善,怎麼落了這麼個結局?不應該,不應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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薑氏喉嚨一哽,看著瘦了一些的孫女,心疼地將人抱入懷裡,

“你外祖父不太好...你娘..你娘一時半會回不來...”

王書淮那把劍還插在正廳,就連國公爺也不置一詞,薑氏和二老爺嚇壞了,不敢跟孩子透露半點風聲。

至於那謝暉,也著實不行了。

明夫人回府後落了病,謝暉念著妻子辛勞自是撐著拐杖去看望妻子,哪知行到一處花廊,聽得裡頭有婆子哭哭嚶嚶,提起謝雲初姐弟落崖的事,謝暉給嚇沒了魂,慌慌張張回到書房將管家喚來詢問,管家跪在他跟前支支吾吾據實已告,謝暉一口血噴了三尺遠,昏過去後再也沒有醒來。

王書淮回京後,朝中給謝暉平反,封了個忠武侯,昭德郡王也曾是謝暉學生,立即著太醫去府上施救,隻是救了兩日了,依舊沒有起色,今日辰時有消息傳來,謝府都在預備後事了。

珂姐兒一聽這話頓時哇哇大哭,拉著薑氏往外走,嚷嚷著非要去外祖家看望外祖父,薑氏好哄歹哄,勸了半日方勸住。

雖是尋到了一些屍骸,王府上下無一人敢提給謝雲初辦喪的事,隻等著王書淮醒來,讓他自個兒做決斷,二老爺直接給氣病了,薑氏也被兒子那一通舉動弄得有些寒心,畢竟是親生父母,他媳婦沒了,也不是誰願意瞧見的事,他卻瘋了似的尋父母撒氣。

隻是這話隻能在心裡想一想。

王書淮心傷莫大於死,國公爺隻能替他在朝堂掠陣,聽聞府上幾位太太都病了,隻一個薑氏還好好的,便讓她管家。

薑氏一要張羅孩子的事,二要坐在議事廳當家,這可是八百年頭一回,光是那是七七八八的賬目,便看得她頭昏腦漲。

一日下來,薑氏連喝口茶的功夫都沒有,這才嘗到三太太和四太太的苦,也越發憐惜謝雲初的好了。

() “說到能乾,淮哥兒媳婦是頭一份....偌大的家,還有外頭那麼多產業,也不知她一人怎麼周全得過來。”

這才感同身受,留下了真情切意的淚。

*

這是謝雲初來到成玄故居的第七日。

謝雲佑這幾日依舊專心致誌尋找出路,又或時不時給信王製造點麻煩。

謝雲初少時博覽群書,在謝暉的教導下,學了些天文地理之識,通過這裡的日照方向,樹木種類判斷出他們恐在京城以南,大江以北的位置。

又見孔維的機關閣樓裡奉著諸葛孔明的神像,懷疑這是南陽或襄陽一帶。

摸清楚方位,心裡也有了數。

這一日謝雲佑去後山闖關,謝雲初則坐在孔維的院外發呆。

每過去一日,她便擔心一日,擔心家裡孩子和父母的安危。

聽著孔維在裡頭叮叮當當敲打不停,腦海忽然冒出個主意。

她這次為什麼輕而易舉便為信王所挾持?

可不就是因為她沒有防身之術麼,這會兒要她練功夫不大可能,卻是可以學些暗器防身。

孔維雖說心無旁騖,很多時候像個呆子,到底是信王的人,不可能輕易授之以漁,以防謝雲初逃走。

謝雲初坐在他身後的小杌子上軟磨硬泡。

孔維的閣樓共有三層,第三層是成玄先生的書房,第二層是起居之地,最底下一層則陳列著各式各樣的兵刃暗器及孔明燈的原型。

孔維這一日正在調適孔明燈架下方一個機關,此機關十分精密,可用它操控燈幕的收縮,從而控製行駛的速度及高低,隻是機關極小,是個雙向的輪子,孔維來回幾次都不曾調試好。

這是成玄先生生前遺作,孔維依照圖紙想把機關卸下來,可惜兩個齒輪相互嵌著,想要打開,必須左右同時發力,且力道均勻方向相反,孔維左右手各執一根鉗子,試圖同時撥動齒輪總是失敗。

謝雲初觀摩許久,笑吟吟問道,

“要不,我來試試?”

孔維回頭納悶看著她,

“你怎麼可能會?”

謝雲初揚起唇角,“我怎麼就不能會?我們女子擅長針線活計,比你們心靈手巧,再者我還是個左撇子,沒準能幫到你呢。”

孔維聽說她是左撇子,神色一亮,連忙讓開位置。

“好好好,那謝姑娘來試試。”

謝雲初卻坐著沒動,“若是我成功幫你卸下機關,你能不能教我暗器。”

“一言為定!”孔維豪爽道,

為了孔明燈,他果斷出賣了信王。

孔維先示範了幾次,告訴謝雲初如何操控,謝雲初試了幾次,終於在第五次時,順順利利幫他撬開了機關,孔維喜極而泣,看著她眼神布滿熱切和佩服,

“姑娘,左右您在這莊子也無所事事,每日幫我打打下手如何?”

謝雲初欣然應允,想說服信王放人是癡人說夢,謝雲初沒打算

費那個神,孔維便成了她下手的目標,從他這學些機關術,沒準能走出莊子的五行八卦陣。

孔維說到做到,將一個小葫蘆似的竹雕給了謝雲初,

“你將這個小葫蘆懸掛在腰間,若遇到危險,可用拇指抵住上方那個機括,便有銀針朝前方漫射,這是女子防身最實用的暗器。”

謝雲初接了過來,“銀針有毒嗎?”

“自然有毒,我們山莊便是靠出售這些兵刃暗器為生,我每年隻賣出一件,便可夠咱們吃吃喝喝一年。”

謝雲初:“......”有種想把孔維拉攏過來的衝動。

興致勃勃拿著暗器出門,去院子裡做試驗。

折騰半會兒,聽到身後有一道沉穩的腳步聲,二話不說扭頭將機括按下。

一大片銀色的針芒朝信王撲去,信王見狀眸光一閃,急速後退,他揮舞寬袖將銀針攬下,卻還是有些許銀針插入他胳膊,胳膊很快有了麻痹之感,信王無奈看著謝雲初,咬牙吩咐沈婆婆,

“去取解藥來。”

沈婆婆連忙尋孔維取了解藥來,孔維得知信王中招,撓了撓後腦勺哈哈大笑。

孔維雖聽從信王指派,卻不為信王所控製。

信王喝了解藥,人好受了些。

謝雲初從不讓他靠近,信王也不可能強迫她,這是一輩子的事,隻要人在這裡,便可以慢慢磨,謝雲初背對著他坐在巨石上張望遠方,時不時低頭把玩機括,始終不曾跟信王說一句話。

信王尋了個錦杌,在隔著她幾步遠的位置坐下,那日離開時,他強行取下了謝雲初左手腕的珊瑚串,他雖奪嫡失敗,在京城尚有些親信,那日將珊瑚珠交給了親信,著他幫著製造謝雲初身死的假象,王書淮城府極深,不可能不將雲初的失蹤與他聯係在一處,既如此,先讓他找,找不到了,再給他猛力一擊,一點點擊潰王書淮的信念。

以王書淮之心性,隻要確認妻子死了,便會接受事實,該辦喪辦喪,該續弦續弦。

這幾日人好些後,信王便尋來一些私藏的和田玉,給謝雲初磨了一串珠子,今日珠子已磨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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