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0 章(1 / 2)

長媳(重生) 希昀 14773 字 3個月前

再說回王書淮,這一日至來到香山寺後山那座毛亭,便再也沒有離開。

屍首被移走了,深林裡漸漸恢複平靜。

他發滯的目光凝著水麵不動,那裡下餃子似的,有無數侍衛船隻正在打撈。

他知道他們在打撈什麼,可他始終不信。

王書淮逼著自己冷靜下來,將所有線索串聯起。

十八羅漢是信王買通的高手....信王不見蹤影....

寅時末他消失在皇宮,雲初卯時初出了事,這當中隻隔了兩刻鐘上下。

從宮牆下不到兩刻鐘便可趕到香山寺,若是從葫蘆口半山腰掠山而上,便更快了。

王書淮摸著那處被謝雲初摳過的指痕,可以想象當時的畫麵,雲佑將雲初護在身後,雲初興許退著退著不小心跌落山崖,那麼雲佑呢,換做是他,一劍殺了雲佑便好,哪需要把一個昏厥或死了的人再推下山崖。

如果是信王,那就說得通了。

他想要雲初,不忍傷害雲佑,連著他一並帶走。

一想到這個可能,消散的那股勁瞬間回聚,他猛地站起身,將身上一塊令牌抽下來,交給身後的侍衛,

“拿著這塊令牌給李承基,告訴他,再調三萬南軍,沿著附近大道小道山道查下去,必須給我把信王捉住,還有,所有過路馬車牛車板車全部攔截,一人都不放過!”

“明白!”侍衛自是飛身下山去傳令,

信王受了傷,帶著兩個人根本走不遠。

除了馬車,還有水路,王書淮扭頭問春祺,

“當時後山腳下留著幾艘船?”

春祺還蹲在石墩處抹淚,忙道,“兩艘。”

王書淮心口的氣息再次一窒,方才他明明瞧見,底下渡口停留兩艘小船。

也就是說信王沒有乘船離開。

也對,下遊全是朝中侍衛,此地山脈高峻,河流湍急,又不可能往上遊走,他隻能帶著人坐馬車。

“高詹,再遣人去底下葫蘆口,將所有女眷的馬車查一遍,看看哪家丟了馬車?”

王書淮心思一貫縝密,立在毛亭裡,將所有信王可能逃離的路徑法子都設想到,並鋪下天羅地網,那一刻他伏在石桌上竟生出一絲慶幸....

他寧願謝雲初是被信王帶走,也好過真正跌落山崖。

高詹吩咐完,折回亭子,將所有人遣開,來到王書淮身側,

“你懷疑雲初姐弟是被信王劫走?”

王書淮沒有回他,而是擒起高詹方才給他斟的茶灌了一口,瞥了瞥水麵上的侍衛,寒聲道,

“留下部分水手,其餘士兵全部遣去這一帶山林子,給我把這附近山林全部搜一遍!”

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信王狡猾膽大,身上又帶著傷,即使有人幫襯,想帶走兩個人十分不易,興許他就在附近躲著沒有走遠。

高詹看著他孤注

一擲的樣子,最終什麼都沒說,隻頷首道好。

接下來這半日,王書淮又糾集餘下人手,親自鋪天蓋地搜查整座葫蘆山,每一處草叢,每一個地洞,哪怕是懸崖峭壁上的石洞都不放過。

信王逃離是事實,王書淮聲勢浩大搜捕信王下落,朝臣均無話可說,沒有人把謝雲初與信王聯係到一處。

真正知曉王書淮在做什麼的,隻有高詹等幾個心腹。

旭日藏去雲層裡,天色轉陰,到了午後雲層越來越密,雨淅淅瀝瀝而落。

女眷陸陸續續送回府,謝雲初姐弟跌落山崖的消息很快在城中傳開。

謝雲初的祖母謝老太太聞言一口氣沒上來,直接昏厥在床榻,而那頭謝暉本就纏綿病榻,管家怕他出事,封鎖消息不敢聲張。

所有女眷都離開了,獨獨明夫人坐在渡口臨時搭建的棚子裡。

雨霧與河麵連成一片,仿佛在天地間澆築了一道密不透風的水牆。

謝雲霜聞言從城內奔來渡口尋她。

明夫人握著她的手腕,心裡七上八下地交待,“回去...讓你姨娘侍奉你父親左右,記住...不要告訴他真相....若是你父親問起我...”

明夫人說著聲音低下去,瘦弱的雙肩顫動不止,“就說...就說我被雲初接去了王家...要住...住幾日回來...”

尚沒有搜到屍身,府上也不必辦喪,能瞞一日是一日。

隻要沒看到屍身,人總還要抱著一絲僥幸,明夫人盼著能有奇跡。

謝雲霜哭著跪在她腳跟前,“母親,您身子不好,回去吧,姐姐在天之靈看著你也不好受....”

明夫人喃喃搖頭,孱弱的身子坐在棚子裡,望著水天相接的水麵,堅定道,

“我就在這裡....等著我的孩子回來....”

船隻最後停在廣渠門內的漕運渡口,各家均有仆人來接,南安郡王妃江采靈親自攙著喬芝韻上了江家馬車,喬芝韻麵頰的淚痕已乾,整個人跟個木偶似的靠坐在軟塌,眼神空洞無物。

江采靈今日一直陪在喬芝韻身邊,聽到謝雲初那一聲尖叫後,她親眼看著繼母臉色的血色一點點消失殆儘,整個人跌坐在夾板失魂落魄,她能明白繼母的心情,十幾年不聞不問,好不容易重聚了以為有彌補的機會,結果兩個孩子一起隕落山崖,懊悔與傷痛並存,不知道多難受呢。

一路渾渾噩噩回到江府。

下車時,雨霧迷茫。

喬芝韻抬起眼,那一日也是在這樣的雨天裡,雲佑立在門前與她一劍斷發....

喬芝韻乾涸的雙眼瞬間淚如泉湧,喃喃地立在天地間望著烏雲密布的蒼穹失聲痛哭。

恰在這時,門口一十多歲的少年穿著錦衣玉袍從門檻一躍而出,朝著她笑吟吟奔來,

“娘....”

這一聲清脆的娘隨同謝雲初那聲銳利的尖叫在她腦海交織著,極致的痛楚在心尖來回滾燙焦灼,一口血從肺腑深

處衝到嗓子眼(),

(),

喬芝韻兩眼一黑,一頭栽在雨泊裡。

*

下午申時,天徹底陰沉沉的。

轟隆隆的雷聲過境,碩大的雨滴一顆一顆啪打窗欞。

四太太和大太太一路哭著回府,到了家門口聽聞長公主自刎,更是唬傻了,四太太愣在那裡,大太太則搖搖欲墜,長公主可是長房的天,一旦長公主出事,段家的舊事恐被挖出來,長房還不知有沒有活路,身子晃了晃,頓時昏厥在地。

大奶奶苗氏急急忙忙將人抬進去,哭得泣不成聲,一麵為謝雲初的死而痛惜,一麵為長公主失勢而愁煩,一顆心如同風雨飄搖的舟,沒有個安身之處,一家子一日去了兩人,一重疊著一重,哭聲裡也添了幾分宿命般的悲切。

王書琴不肯相信謝雲初姐弟出了事,自聽聞消息便騎馬奔去了渡口,陪在明夫人和夏安等人在現場搜尋,

林嬤嬤病倒了,冬寧跟著王書琴去了渡口,兩個孩子無人看管,被送來了琉璃廳。王書儀和王書雅均沒有回自家,留在府上幫著看孩子。

珂姐兒冥冥中感覺到氣氛不對,抱著她的小錦杌挪到王書雅身邊,喃喃望著她,

“姑姑,天色已晚,我娘親怎麼還沒回來....”

娘親明明跟著四叔祖母一道出的門,怎麼叔祖母回來了,娘親沒有回來?

王書雅看著天真爛漫的孩子,淚意一瞬間衝破眼眶,連忙把孩子摟入懷裡,忍著哽咽道,“你外祖父病了...你娘照顧他去了...”

珂姐兒靠在她胸口問,“那外祖父什麼時候能好?”

王書雅紅著眼眶道,“可能需要一段時日....珂兒乖乖的在家裡帶著弟弟好不好?”

珂姐兒聽出姑姑的哭腔,心想著外祖父一定病得很重,“我會乖乖的,不叫娘親擔心。”

王書雅摟著她,不知道該說什麼。

珝哥兒喜歡下棋,獨自坐在一張小幾前擺放棋子,瑄哥兒和玥哥兒瞧見了,跑過來伸手將他的棋子給拂落在地,珝哥兒臉色一青,氣得追著二人跑,王書儀看著不諳世事的孩子,悄悄揩了揩淚。

自朝中出事,三太太和二太太便坐在正廳主持大局。

比起長公主自刎,顯然謝雲初的死更讓她們掛心。

三太太沉著臉坐在桌旁,來來回回思索幾遍,還是覺得不對,信王失蹤與雲初出事的時機太巧合了,她懷疑信王窮途末路挾持謝雲初姐弟,以來跟王書淮談條件。

她拉住身側已魂不守舍的四太太問,

“你是親眼瞧見初兒落了崖?”

四太太臉上淚痕未乾,哭道,“三嫂,我親耳聽見那聲尖叫是從水麵上空傳來的,跟道雷似的在半空炸開,與岸上的聲音迥異,我確信初兒是沒了....”

三太太僥幸全無,搭在桌案上的手臂緩緩滑落,慢慢拿著繡帕拭了拭淚,

“這風光日子剛來....她便沒了......兩個孩子還這麼小,該怎

() 麼辦....”

三太太用帕子捂著額坐在那裡哽咽。

人哪,

圖什麼風光,

圖什麼榮華富貴,安安穩穩活著便是最大的幸運。

這一夜之間驚天巨變,有人人頭落地,有人流離失所,興許也有人額手稱慶,也不知書淮做上內閣首輔時,想起身隕的初兒心中是何滋味?

四太太昨夜經曆凶險,對著謝雲初本就存了幾分感激,又親眼目睹她落崖,對她的疼惜反而勝過對長公主的哀痛。

薑氏則被這個消息給砸蒙了。

前一瞬還在為兒子成為當朝首輔沾沾自喜,轉身老天爺砸下一道悶雷。

兒媳婦沒了?

薑氏一時沒回過神。

難以想象,好好的人說沒就沒。

驚嚇甚過難受。

直到聽到三太太提起兩個孩子,失去兒媳婦的痛感,才更加深刻,

“對啊,兩個孩子怎麼辦?”眼底不知不覺滑出淚。

雨越下越大,薑氏與謝雲初感情並不深,做不到痛哭流涕,心裡卻擔心兩個孩子,想到這麼小的孩子沒了娘,便紮了針似的疼。

一路噙著淚到了琉璃廳,親自帶著兩個孫兒回了寧和堂。

她左手抱著珂姐兒,右手摟著珝哥兒,珝哥兒不喜歡她抱,避開她手肘坐在羅漢床發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