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大部分文明一樣,禮炮的不同聲響代表著不同的事件。
她在心底默默的數著。
……七、八、九……
……十三、十四、十五……
……二十四、二十五、二十六。
二十六聲禮炮,在帝國代表著:
星帝去世了。
***
楚公爵府。
夜色還深,楚洵邊穿上外套邊從二樓下來,正對著通訊器說什麼:“先把宮外圍上,任何人都不得通行,後續部署等軍部會議結束。”
“議會?我還沒找他們算賬呢!”
“他們要是敢硬闖,該扣的扣,該斃的斃,出了事情我負責。”
……
楚洵顯然氣急了,掛斷通訊後,一腳踹翻了樓梯下腳凳。
“哐當!”
客廳的燈應聲而亮。
楚洵腳步一頓,這才發現客廳中間端坐著一人,頭發花白,一身深藍色正裝,雙手扶著拐杖,閉著眼睛不知道是在沉思還是在小憩。
在帝國,深藍色是喪禮所用的主色調。
“爸。”
楚洵想起星帝還還沒成為儲君時,自家父親還跟他出生入死過,後來一個在外征戰,一個在帝城萬人之上,隔得遠了,大家也以為走遠了。
現在看起來,父親應該是難過的。
楚公爵睜開眼睛,眼底波瀾不驚,看不出什麼神色:“星帝死的消息是怎麼傳出去的?”
“星帝是在議會質詢的時候發病,幾個黨魁都在,他們先一步把宮裡的人扣了下來。”
所以醫院的死亡報告一發,議會是最先知道結果的,規司反而是第二個,軍部落到了最後一步。
等知道的時候,宮裡禮炮都準備好了。
“我總有一天要把那幾個老不死的頭給擰下來!”
楚公爵捏著眉心:“自己黨內鬥完,不同政黨鬥,然後跟軍部鬥,跟貴族鬥——平常也就算了,現在腦子還隻想著奪權,腦子裡塞的是魚缸嗎?”
“您先彆生氣。”楚洵知道楚公爵擔心的是什麼,安撫:“規司有自己的運行機製,不會這麼容易被人插手,賽維那邊即使得到消息,有動作也得十天半個月……”
“十天半個月?最多三天。”
楚公爵嗤笑:“我如果是賽維聯盟的元帥,今天就會率兵攻打前線!”
星帝已死,儲君未立,議會內鬥,軍部還沒來得及做出反應——
千年難遇的時機,對方怎麼會錯過?
“你讓寧這幾天學先彆上了,哪也彆跑,就待在家裡。”楚公爵想了想,接著道,“還有,你今天抽空一趟,把楚笑接來——”
他一開口自己就否定了:“楚笑那性子,應該不願意住過來,你還是找一隊人,三班倒安排在楚笑身邊。”
楚洵:“我這就去。”
帝國每個幾年都有一次小規模的戰爭,每個十幾年就有一場中等規模的戰爭,每個幾十年就有一次大規模的戰爭……
反複循環下,現階段的軍部將領都是軍功堆出來的,每一個人的嗅覺都十分靈敏。
果然,天還沒有亮,軍部已經忙成一團。
幾個大佬在沒有事先聯係的情況下,全部都趕到了軍部大樓內。
大佬們脾氣暴躁,往日開會,為了爭奪資源和人才,向來都是拍桌子扔文件,脾氣上來了,杯子和凳子也是扔過的。
今天,保密會議室內一反常態的安靜。
七個聯軍總司,後勤總司,帝國軍部元帥、副元帥,兩個貴族公爵,十二個人坐在圓桌之上,身後各帶幾個心腹,密密麻麻將小黑屋擠滿。
這麼多人,卻沒有一個人發出聲音。
幾個副官在倒完水後,倒退出會議室,才仿佛重新呼吸到了空氣,後脊背都是汗水。
坐在最中心的位置,正是帝國元帥,第一上將宴圖。
他從已年近七十,原本烏黑的頭發,一夜間像是冒出無數白絲。
宴圖十指交叉,聲音有些嘶啞:“今年的邊境線我記得是第一聯軍巡守,上次會議,派了第七聯軍增援,第三聯軍在第二鏈策應,他們是什麼時候走的?”
第三聯軍總司:“一周前我們聯軍最後三個團已經出發,沿線換崗後,不日就將抵達指定位置。。”
第七聯軍總司:“三天前,我們聯軍第一個團已經到達前線。”
“現在的部署,對方要是動,估計也能擋擋。”宴圖頓了頓,“後勤呢?”
“後勤按計劃進行。”後勤總司,“19行政星,21號礦星,物資屯了原計劃的三分之一,後續補給還在采購中,色語人聯盟已經簽訂了不少材料訂單……”
……
這次軍部會議,看似隻有宴圖一人在問,所有人都在回答他的問題。
事實上,他在無形中將所有的兵線布控、後勤運輸、各方將領、甚至是軍事部署都在大家麵前梳理了一遍。
一幅帝國防禦圖緩緩的在眾人腦子裡展開。
前方的大佬依舊不動如山,後麵的中年一輩都紛紛鬆下一口氣,會議室的氣氛似乎也緩和了不少。
宴圖的臉色卻沒有放鬆。
他並不是貴族,他和星帝搭檔了一輩子,深知和宿敵的戰爭中,這些所謂的部署隻占一半。
貴族,才是戰爭中最核心的一環。
他看向楚耀:“楚公爵,貴族那邊——”
“貴族在戰時受規司征召,星帝不在,規司群龍無首。”楚公爵搖了搖頭:“怎麼征召,怎麼派遣,去什麼部隊,調遣什麼位置……估計誰都不服誰,而且議會今天的做法,已經打算插手規司了。”
不然星帝去世的消息壓上幾個月,等前線布置完畢,儲君角逐出來,也不會這麼被動。
議會、貴族、軍部三權獨立。
軍部和貴族協同,議會和軍部互相掣肘,貴族總領議會和軍部,卻又受到兩方製衡。
一旦議會想要插手貴族,平衡就會被打破。
“議會那邊我去處理。”
宴圖雙手十指交叉,托在下巴上:“貴族那邊,估計還需要閣下多費心思。”
楚公爵想了想,點頭。
散會的時候,宴圖最後一個走。
副官替他披上外套:“楚公爵要是年輕個二十歲,隨軍出征就好了,他的名號壓著,軍中的貴族估計也不會不服。”
宴圖搖了搖頭:“帝城內這一戰,可不比外麵那一戰簡單。”
他似是想起什麼,問副官:“楚家那個孫女,這次好像也參加儲君祭典?”
“那個呀,一點鬥誌都沒有。”
副官想到這也有些哭笑不得,“傅淮昨天還拉攏她呢,其他兩個更是把她給忽略了,聽說三校聯賽時就擔心著考試,前兩天都在朝九晚五上課。”
宴圖陷入沉思:“這樣。”
***
一夜之間。
儲君祭典變成新帝之爭。
國喪期間,帝城的地下賭盤都已經開出了天價,民間熱度在第二天就升到了巔峰。
各路八卦滿天飛。
楚笑對八卦不關心,吃過早飯,她窩在沙發上,先回複了家庭群組裡親人的擔憂。
然後打開光腦,翻找和軍事相關的新聞。
首頁掛著的,都是有關星帝的文章,正中間的版麵多是報道星帝去世的消息。
往下拉,則衍生出星帝平生事跡,各路明星大佬悼念,公民祈福……
隻有少數幾個專業專欄,才會在這個時候點評戰爭爆發概率和儲君之爭的升級。
目前看起來,貴族圈洗牌,世界太平。
最起碼,表麵上是這樣。
楚笑想了想,切換光腦界麵,在幾家相熟的老店鋪裡追加了一些材料。
規司派人上門的時候,楚笑正在院子裡拔草,穿著背帶褲、戴著小草帽、滿手泥土給工作人員開門:“你們要是沒什麼急事的話,在院子裡坐一會兒喝杯茶,我還有些活沒忙完。”
工作人員:“不著急,您忙您的。”
楚笑蹲在花叢裡,小機器人在楚笑身邊來回蹦躂,時不時撿起一根□□的草進行辨認。
若是拔的是雜草,就塞進嘴裡,哢噠哢噠嚼碎了,從肚子裡打開倒出來的就是天然肥料。
如果拔的是觀賞草,小機器人就會拿著小鋤頭小鏟子,找塊空地又把草種下去。
然後咕嚕嚕的拿來小水壺,澆水施肥重新來過。
規司的工作人員看的直搖頭,這位閣下倒是會給小機器人找活。
他站在角落裡卻也沒有打擾楚笑,一直等她乾完活起身,才從角落的椅子上站起來,迎了上去。
楚笑拍著身上的浮土:“說吧,規司這次有什麼要吩咐我的?”
工作人員欠了欠身:“我們這邊想給閣下換個地方住幾天。”
楚笑想了想就明白過來:“其他人呢?”
工作人員也沒有隱瞞:“已經派人去請了,有兩位上午已經到了。”
無論內憂還是外患,無論什麼人基於什麼立場,想搞什麼小動作,將高階貴族集中起來保護。
這是規司目前所能想到的,最有效,且最容易實施的方案。
楚笑知道,這是規司給他們的一道單選題,她沒有逆反:“你等我洗漱完,收拾些日用品再跟你過去。”
工作人員鬆了一口氣:“沒有問題。”
楚笑並沒有為難工作人員,十幾分鐘後,她從大門出來,跟著工作人員一起上了飛行器。
她透過窗戶往院子裡看,院子小機器人剛好抓了一條害蟲,喜滋滋進自己的小籃子裡,然後蹦躂著開始收拾著楚笑折騰的慘案現場。
她收回視線。
如果把儲君祭典比作養蠱的話。
規司這一手就像是在養蠱前,先把五毒聚在一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