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大爺擺擺手:“怎麼不好了,反正我也閒,我最近拍好了照片投了雜誌,結果出來前正好休息一下,公園我都拍好多年了,最近沒有新鳥,醫院後麵這林子的鳥不少,可以當新的素材。就當是順便了嘛。”
邵慧有點明白他的意思,她現在對楊大爺也挺有好感,但她家裡一堆破事,兒女對她不聞不問還逼著她去死,前夫回來又不知道會乾些什麼,她害怕會連累到楊大爺。
最終她抓緊被子禮貌又冷淡地道:“還是不了,我可以自己走。謝謝你救了我。”
楊大爺皺了皺眉,握著相機確認道:“真不用了?”
“不用,隻是感冒而已,我也很快就出院了。”
楊大爺有些黯然,趴在他腿邊的黃狗蹭了蹭他的腳背,最後他還是先出了院。
邵慧看著他收拾東西離開,側過頭去沒再看。
此時同住院部的另外一層,貝俊母親仍舊沒有讓兒子出院的意思。
貝母一直在醫院陪床,本來聽醫生說自家兒子並不嚴重,等頭疼緩解之後就能出院了,可她卻覺得兒子自從醒來後就有些不太對勁。
這幾天裡貝俊就像是變了個人似的,沉默寡言,總是呆愣愣地看向某一處,雖然會搭話對外界有反應,可隻要是熟悉他的人一眼就能看出來他不對勁。從前貝俊很調皮活潑,話多,在家一刻都閒不住,總是咋咋呼呼的,就算被打也不會老老實實,而是猴子一樣四處亂竄。
這樣沉默的兒子是她完全陌生的。
貝母心裡不安極了,始終不敢讓他出院,央求著醫生再檢查一下腦部,是不是哪裡摔傷了沒檢查出來,不然他怎麼會變得這麼不正常。
醫生做了幾個檢查,都顯示貝俊的指標很正常,沉吟許久後醫生道:“是不是嚇到了?要不帶他去看看精神科吧,突然從高處墜落,很可能留下了什麼心理陰影。”
貝母聽到這話心裡一突,想到了其他方麵。
沒有帶孩子去精神科,她躲開人群出去打了個電話,等到下午時分,她帶著兒子出了院。
貝俊老老實實地任她牽著朝前走,白天他表現得相對正常,眼神沒有那麼木訥,會朝四周看去。而一旦入夜他就不停做噩夢,非常害怕地抱著自己,嘴裡含含糊糊地不知道在說些什麼。
貝母開始隻以為他是嚇到做噩夢了,可經醫生一說,她有些懷疑起來。
兩人傍晚時分到了家,到家時天都快要黑了。
家裡早早等著兩個人,這是貝俊的奶奶和姑姑。
兩人先前沒去醫院,隻聽說不對,可此時一看到人才明白這是真不對勁。
貝俊奶奶上前拉住貝俊的手跟他說話,貝俊點頭回應著,卻不像從前一樣抱住她,最甜的奶奶長奶奶短。
老人的眼淚都要下來了:“這是掉了魂,都好幾天了,他一個人肯定很害怕。”
貝俊姑姑拍拍她,隨後拿了一件貝俊的貼身衣服過來。
她轉頭道:“現在時間正好,弟妹,你讓俊俊去睡覺,我跟媽去門口。”
“好。”
貝母牽著貝俊進臥室哄他睡覺,他很聽話地躺下閉上眼睛,貝母將大門和他臥室的門都打開,又把擋在路上的桌子椅子雜物全部挪開好方便走路。
太陽搖搖欲墜地掛在天邊,東邊天空已經開始發黑。
兩人看了會天色,在太陽隻剩下最後一絲餘暉時,貝俊奶奶捧著衣服開始喊貝俊的名字。
“俊俊,跟奶奶回家了。俊俊,跟奶奶回家了。”
此時公園。
林團正在打噴嚏,剛剛經過一棵桂花樹被花香嗆住了,現在她感覺自己從內而外都散發出一股桂花味來。
天有些晚了,公園早早就開了路燈。
她張開翅膀在空中滑翔了一陣,試圖讓風吹散身上的味道。
正轉著圈圈,林團突然聽到虛空悠悠傳來的叫聲。
原本一直蜷縮在樹下的身影也同時聽到了聲音猛地站了起來。
“奶奶,奶奶。”
貝俊嘴裡喊著,腳步急切地朝前走去。
可他轉了幾圈,不僅沒走回家,竟然又轉回了樹下。
呼喚聲還在繼續,貝俊又嘗試了幾次,卻每次都在原地打轉,好似有什麼東西在束縛著他不讓他離開一樣。
當貝俊又一次看到棗樹的時候,他絕望地坐回了地上,忍不住嚎啕大哭起來,卻沒有一滴眼淚流出來。
林團皺著臉在棗樹上空盤旋,先前沒注意,這一看才發現,這周圍的樹木間距幾乎一模一樣,分散在周圍的樹木組成了一個巨大的圓,而那顆棗樹就在圓的正中心。
難怪不管怎樣貝俊都走不出去。
除非有個人引著他走。
林團無奈地歎了口氣,看來自己是躲不過要當隻好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