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風吹拂,刮起煙塵,一陣惡臭撲鼻而來。
任平生眉頭微微皺起,順著味道的來源望去,就見牆角的位置躺著一具屍體,看著還算新鮮。
“這就是那個失心瘋?”任平生走近了幾步,開口問道。
“對。”蕭容雪點點頭。
“什麼時候死的?”任平生問道。
蕭容雪看向一旁的差役。
差役忙不迭地回答:“不出意外,應該是兩個時辰前,也就是寅時。”
“才死兩個時辰,怎麼味道這麼重?”任平生皺眉道。
差役道:“他死前便溺在了身上,所以.”
“你怎麼知道?”任平生看向差役,問道。
“屍體之前在屋裡,味道實在太重,卑職想著頭兒愛乾淨,所以才搬出來,散散味道。”差役回答。
任平生看向他,正色道:“從今往後,你家頭兒沒來之前,不準再動屍體!現場的物件,痕跡,能保留的儘量保留,最起碼不要破壞,明白嗎?”
這名差役之前來過任府,知道任平生的身份,不敢有絲毫忤逆,忙不迭道:“卑職明白。”
任平生見狀,也不再多說,看向蕭容雪,吩咐道:“找個仵作來驗一驗他是怎麼死的。”
“好。”
蕭容雪點點頭,看向一旁的差役,使了一個眼色。
差役立刻會意,轉身離開,請仵作去了。
接下來的時間。
任平生在院子裡四處看了看,並沒有發現什麼異常的蹤跡。
開口問道:“死者沒瘋之前是做什麼的?”
蕭容雪回答道:“外城一個小幫派的打手。”
外城很大,大到即便是天子腳下,也有很多衙門難以觸及的陰暗角落。
這些陰暗的角落很容易便滋生出各種蛀蟲。
所謂的幫派就是其中一種。
這些幫派的成員,憑借著比普通百姓強大的武力,以及一股子狠勁,做一些不夠乾淨的生意,賺取錢財。
有的時候,也會威脅百姓,收取保護費。
住在外城的百姓,沒有背景,也沒有足夠保護自己的武力。
麵對這些人的欺壓,隻能忍氣吞聲。
偶爾也有血氣方剛的選擇報官。
報官以後,官府會秉公辦事,派出衙役將這些人抓進去關個一年半載。
但是,光腳的不怕穿鞋的。
隻要衙門沒能把幫派連根拔起,等這些家夥出來後,報官之人就會遭到更加凶狠的報複。
因而,絕大部分的百姓,隻要不是被欺負的太狠,都會選擇上交保護費,息事寧人。
當然。
絕大部分的幫派也不會把人往死路上逼,這樣對他們也沒什麼好處。
甚至,他們比朝廷和官老爺們更懂殺雞取卵的道理。
趕上有的年頭,苛捐雜稅太多,百姓生活難以為繼,他們還會出手接濟,當然這種情況極少發生。
總而言之,各式各樣的幫派在外城十分常見,百姓和衙門也已經習慣他們的存在。
隻是任平生的層次太高,平日裡幾乎接觸不到他們。
因而,聽到“幫派打手”這四個字的時候,還有點兒恍惚。
“如果是幫派打手,記恨他的人太多,不好調查,還是得從這些瘋子的共性入手。”
想到這,任平生開口問道:“其餘幾個失心瘋呢?”
蕭容雪道:“一共四個,兩個是獵戶,平日裡住在城裡,偶爾出去打獵,幾天才會回來,還有一個是伢子,平日裡什麼都做,主要是倒賣一些來源不明的物件,嗯絕大多數是偷來的贓物。”
似乎是猜到任平生想問什麼,她又補充了一句:“在此之前,他們互相之間都不認識。”
互相不認識。
之間也沒什麼共性。
為何瘋的偏偏是他們四個?
仇殺,可能性不大。
謀財害命倒是有可能。
線索太少,任平生思索了一會,腦中還是一團亂麻。
“算了,線索等會再找,先把元神吞了。”
想到這,任平生看向蕭容雪,使了個眼色。
畢竟之前在同一個浴桶裡泡過,不說心有靈犀一點通,默契總歸是要超過旁人。
隻一眼,蕭容雪就讀懂他眼神中的意思,看向其餘的差役,吩咐道:“你們去外麵看看,能不能找到線索。”
“是!頭兒!”
差役們拱手行禮,轉身離開。
“怎麼了?有什麼發現?”
蕭容雪走到任平生的跟前,好奇的問道。
任平生沒有回答,擺擺手道:“你也出去。”
“?”蕭容雪有點兒懵。
任平生道:
“我思考的時候喜歡一個人。
我不說話,不要進來。”
“.”
蕭容雪沉默了幾秒,沒有多問,點點頭道:“好,我在外麵守著,有事叫我。”
說完,邁步走出院子。
此刻。
庭院裡,隻有任平生和躺在地上的屍體。
清風吹拂,惡臭再次襲來。
相較剛才,任平生已經能夠忍受。
邁步走到屍體的旁邊,屏住呼吸,感受天地間還未徹底消散的元神。
“希望吞噬的時間不要太長。”
想到這,任平生不再猶豫,開始運轉《噬魂訣》。
刹那間,死者的元神如同被卷入漩渦的落葉般,湧入他的口中。
眉心脹痛,意識豁然膨脹。
任平生的眼前竟然開始浮現模糊的場景。
先是他現在所處的庭院,然後進了屋子,走到桌前,看著雜亂的桌麵,從懷裡取出一麵鏡子,左右端詳。
“這是.死者的記憶?!”
任平生看著眼前的畫麵,心中一驚。
沒想到,噬魂訣竟然還能讀取死者生前的記憶,也不知道是好事,還是壞事。
任平生胡思亂想的時候,眼前畫麵再次發生變化。
死者將手裡的鏡子翻了個麵。
那是一麵銅鏡,製作工藝即便是放在大周也稱得上是粗糙質樸,顯然年代久遠。
“嗯確實是老物件,就是不知道是多少年前的,五十文錢也不算貴,就當是買著玩兒了。”
說話的是死者。
任平生能夠聽到他的聲音。
死者拿著銅鏡把玩了一會,然後將銅鏡擺在桌上,對著鏡麵仔細端詳了一會。
緊接著,畫麵驟然崩塌。
與此同時。
庭院裡。
任平生緩緩睜開了雙眼。
“不出意外,我剛才看到的是死者發瘋之前的記憶。
他意識清醒的最後一個畫麵是銅鏡。
難道他發瘋跟銅鏡有關?”
一念至此,任平生陷入思索。
結合記憶中死者所說,不難猜出。
這麵銅鏡是從彆人手裡買的。
剛才蕭容雪說,另一個失心瘋是個二道販子。
所以,他們之間的聯係就是銅鏡。
而那兩個獵戶,極有可能就是發現銅鏡的人。
他倆打獵的時候,發現銅鏡,帶回京師,賣給二道販子。
二道販子又轉手賣給了打手。
然後,他們四個就全瘋了,也全死了。
如果真是這樣,那麵鏡子有點兒邪氣。
不對,應該是很邪氣!
“究竟是不是猜想的那樣,還得再看看另外三個人的記憶。”
想到這,任平生看向院外,開口道:“進來吧。”
幾秒後。
蕭容雪邁步走了進來,問道:“想到什麼了嗎?”
任平生沒有回答,反問道:“請仵作的差役去了多久?”
蕭容雪略所思考,回道:“兩柱香的時間。”
進而解釋:“從這裡到京兆府衙門要半個多時辰,他一時半會兒回不來。”
兩柱香.除去他離開後和蕭容雪說話的半炷香,就是一炷香多一點。
也就是說,吞噬這種層次的元神,需要一炷香多一點的時間。
倒是能接受。
“讓差役守在這裡,不許任何人進來,尤其不能進到屋裡。”
任平生說完,想了想,又補充道:“那個白屏和慕容來了,也不許進!”
蕭容雪沉默了幾秒,點點頭道:“好!”
說完,喚來了差役,將任平生的話重複了一遍。
幾名差役麵麵相覷,全都答應:“是!頭兒!”
蕭容雪轉頭看向任平生,問道:“接下來做什麼?”
任平生道:“去見另外三個死者。”
蕭容雪沒有猶豫,立刻答應:“好!”
或許是上次案件留給她的印象太深刻。
又或許是任平生的語態十分自信。
蕭容雪選擇無條件的信任任平生,幾乎是言聽計從。
接下來的一個多時辰。
蕭容雪帶著任平生跑了另外兩個地方。
到了地方後。
任平生和第一次一樣,先讓她出去,然後一個人思考,一個人尋找線索。
蕭容雪沒有多問,全都照辦。
於是。
任平生順利的吞噬另外三人的元神。
同時也得到了另外三人失去意識的記憶。
和他預想的一樣!
四個人失去意識前,接觸到的最後一樣東西就是銅鏡!
而且。
這一次,任平生發現了更多的細節。
四人失去意識,陷入瘋狂,並非是因為接觸銅鏡本身,而是因為直視銅鏡的鏡麵。
換句話說。
用手拿鏡子沒事,但看鏡麵會瘋。
任平生在大周生活二十年,各種各樣的法器也是見了不少。
看一眼就瘋的法器,彆說見,聽都是第一次聽。
一時間,任平生竟不知道該如何處理那麵鏡子。
毫無疑問,交給鎮魔司是最穩妥的選擇。
但是,那鏡子明顯是一件極為稀少的法器,就這麼交出去心有不甘。
而且,怎麼推斷出凶手是那麵鏡子,也不好解釋。
嗯.其實也能解釋,從四個人的關係,可以推斷,造出這種結果的是某個物件,一件件排查,最終確定是鏡麵。
交出去,還是自己留著。
任平生一時間有點兒糾結。
思索許久,他最終做出決定,交出去。
原因很簡單.沒必要為了一件對自己不是很重要的法器,承擔風險。
雖說從幾名死者的記憶中推斷,隻要不看鏡麵就沒事。
但誰又能保證,他的推斷一定正確。
萬一實際上接觸鏡子就會瘋,隻不過有延遲,剛好那個時候,幾人正在看鏡麵呢?
還是交出去更加穩妥。
一念至此。
任平生走到蕭容雪的跟前,說出了自己的推斷:“四名死者在此之前並不認識,但同時發瘋,又相繼死亡,說明他們之間肯定存在聯係。
這種聯係極大可能是某個物件,因為有個死者是處理贓物的伢子,另外三人可能是賣家和買家”
一通分析後,又道:“當然,這隻是基於現有信息做出的一種合理的推論,未必就是事實。”
蕭容雪壓根沒想到,任平生竟然能從四人的身份中分析出那麼多信息。
像是在聽一段構思巧妙的話本故事,嘴巴微張,有點兒不可置信。
好一會,她才回過神,問道:“那現在該怎麼辦?”
任平生道:“搜查最後那個死者,也就是打手的屋子,把可疑的東西挑出來,一個個嘗試,接觸哪一個會得失心瘋。”
“這樣豈不是有人會死?”蕭容雪柳眉微蹙,問道。
任平生道:“找個該死之人去做這事不就好了。”
“該死之人?”蕭容雪茫然。
任平生道:“你們鎮魔司不是權力很大,從詔獄裡撈兩個秋後問斬的死刑犯出來,要是沒有,就找幾個你認為有取死之道的,給他們銀子去辦。
你要是良心過不去,就說明利害關係,讓他們自己選擇。”
蕭容雪聞言,陷入沉默,好一會才點點頭道:“我明白了。”
頓了頓,又道:“今天謝謝你。”
任平生聳聳肩道:“彆忘了,欠我十次。”
“捏肩捶腿。”蕭容雪補充道。
任平生笑笑,問道:“不然呢?”
蕭容雪知道他什麼意思,給了他一個白眼,懶得理他。
“不說了,我回府修煉去了,有結果跟我說一聲。
對了,千萬不要自己去碰那些物件!千萬不要!”
任平生一臉鄭重地叮囑。
“知道了,我不傻。”
蕭容雪見他一副生怕自己出事的模樣,心中湧過一道暖流,臉上卻裝作不在意。
“那我走了。”
“走吧。”
兩人告彆後。
任平生沒在外城停留,徑直回到了任府。
奔波忙碌了一天,天色已暗。
剛進府邸,就見李勇迎麵走了上來,稟告道:
“世子,禮部官員等了您一天,剛剛離開。”
“什麼事?”任平生問道。
李勇道:“沒什麼大事,就是提醒您,彆忘了明日的納征禮。”
納征禮.
任平生一怔,嘴巴微微張開。
靠!
怎麼把這茬忘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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