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清晨。
任平生睜開雙眼,照常簽到。
【簽到成功,敏捷+1】
起床更衣,拿起昨晚寫好的信,走出房門。
第一眼就看見,一襲麒麟服的蕭容雪坐在院子的石凳上,柳眉微蹙,不知在想些什麼。
“想什麼呢?”任平生走到她的對麵坐下,隨口問了一句。
蕭容雪轉頭看向他,問道:“你還記不記得上次跟你提起的清影姑娘?”
任平生點點頭:“記得。”
端午節那一夜,為了小姨子能見到她,自己把王國維所說的第三重境界都給用了,結果到頭來也沒見到。
“清影姑娘素有江南第一美人之稱,在南方也算小有名氣,來到京師不過短短一日,便無緣無故去世,自然引得許多遐想。
坊間已有傳言,說是某位達官貴人想強行納她為妾,清影姑娘性格貞烈,寧死不從,便在屋裡用一根白綾吊死了自己。”
“.”
任平生無言以對,半晌才開口詢問:“所以事實是?”
“反正不是坊間流傳的那樣。”
蕭容雪歎了口氣,道:“但此事太過蹊蹺,免不了謠言四起,刑部的人怕鬨得滿城風雨,便將它交給鎮魔司,讓我查明清影姑娘的死因。”
說到這,她忍不住抱怨起來:“明明衙門裡有三個人,每次遇見這種沒頭沒尾的案子都交給我,白屏和慕容那兩個家夥,就隻需要動手抓人,再不然就是清剿邪修,憑什麼.”
任平生聳聳肩:“能者多勞,倒也正常。”
蕭容雪看向他:“可是之前那兩樁案子明明是你破的。”
任平生道:“那也是我幫伱破案,本質上還是你破的案。”
蕭容雪一時語塞。
任平生看了她一眼,開口道:“你若是不想查案,將案子放在那裡不管就是,隻要你查不出什麼,保管以後類似的案子,都不會再交給你。”
“有道理。”
蕭容雪眼眸一亮,隨即想到了什麼,又黯淡下來:“若是如此,案子豈不是會被拖成懸案。”
說到底,還是責任心太強。
不想乾活,但又不想擺爛。
既然如此,那就隻能默默承受上司的cpu。
話說回來。
其實蕭容雪也沒必要太糾結。
按照皇帝的意思,她隻有破了五件案子才可以離開京師。
鎮魔司肯定是把有難度的案子交給她。
“我覺得你更該在意的是,會不會因為破不了五樁案子,一輩子困在鎮魔司。”任平生道。
聽見這話,蕭容雪才想起來,自己之所以會在鎮魔司當差,是因為皇帝的要求,自己應該在意的是早日破案,仗劍行江湖,而不是抱怨案子太多。
對自己來說。
案子越多越好。
反應過來的蕭容雪,看向任平生,沒有說話,眼中卻透露出渴望。
渴望任平生能出手幫她。
任平生見到這一幕,忽然想起來,她還欠自己十次沒還,眉頭一挑:“上次欠我的十次,打算什麼時候還上?”
十次?
蕭容雪愣了一秒,忽然反應過來。
任平生說的是捏肩捶腿。
猶豫一會,她站起身,放好腰間的繡春刀,走到任平生的身後,伸出纖細的玉手,放在他的肩膀上,輕輕揉捏。
“輕了。”任平生淡淡道。
蕭容雪眸中流露出一抹羞惱,加重了力道。
“重了。”
“.”
蕭容雪銀牙咬了咬,卻沒說什麼,默默的放緩力道。
桀驁不馴的蕭女俠這一次非常乖巧,任平生還算滿意,開口道:“所以這幾日你調查出了什麼線索?
除了你上次說的,仵作驗屍,發現她已經死了三年。”
“沒彆的了。”蕭容雪有些頹敗的道。
任平生有點兒無語:“你查了這麼多天,就隻查出這麼一條信息?”
蕭容雪隻是沉默。
任平生聞言,忽然有點兒後悔讓她幫自己調查刺客的背景。
該不會也是一查半個月,一點兒消息都查不出來吧。
不過。
自己身邊也隻有蕭容雪一個人還能幫忙,其他人更指望不上。
任平生想到這,在心裡歎了口氣,緩緩道:“其實這樁案子沒頭沒尾,莫名其妙,確實難查,唯一能確定的就是清影姑娘不是正常死亡。”
頓了頓,問道:“話說回來,死了三年,屍體還栩栩如生,這樣的手段,什麼修煉體係能夠做到?”
蕭容雪回道:“蠱族有種手段,可以將新鮮的屍體煉製成傀儡,傀儡會在數年,乃至數十年的時間裡保持原先的模樣,並且保留一定的實力。
但是這種傀儡不會說話,也沒有自己的意識,必須有人在周圍控製。
還有蠻族也有手段煉製傀儡,但效果如何,我不清楚。”
任平生思索幾秒,問道:“如果利用元神控製傀儡,會不會達到栩栩如生的效果?”
蕭容雪想了想,點點頭:“應該可以.但是四品及以下的修士,元神不能離開身體太久,否則便會消散於天地間,隻有超凡修士,能夠元神離體長達三年。”
超凡修士應該沒有理由元神離體,控製一具屍體在江州生活三年。
任平生眉頭微微皺起,思索幾秒,又問:“清影姑娘身邊的人查了沒有?”
蕭容雪正色道:“她身邊隻有一個伺候日常起居的丫鬟,已經查完,是江州人,並無異常。”
說到這,想到了什麼,又補充道:“對了,清影姑娘聲名鵲起正是從三年前的江州開始。”
這麼看。
真正的清影姑娘在三年前應該已經死了。
有人將她的屍體煉製成了傀儡,並且利用自己的元神控製了她。
當然,這隻是基於當前所掌握的信息,做出的一種推論,未必準確。
“如此說來,真正的清影姑娘已經死了三年,蕭容雪要查的並不是她的死因,而是借屍還魂那位的死因……
但是,借屍還魂的那位,真的死了嗎?”
任平生思索幾秒,沉聲道:“有沒有一種可能,控製清影姑娘身體的元神,遭遇了某種變故,主動選擇離開,所以造成清影姑娘死亡的假象?”
蕭容雪臉上露出一抹無奈之色:“我也是這般想的,但是沒有證據,如何結案?
再者,總不能告訴關注此事的百姓,說清影姑娘三年前已經死了,你們這些年見到的,不過是受人控製的傀儡?”
“這還不簡單,隨便編造一個理由,糊弄過去就是。”
任平生一本正經的道:“就說清影姑娘有個情郎,兩人在聽風閣幽會,雲雨之時,情郎不小心失手,掐死了清影姑娘,之前一直沒有公開消息,是為了照顧清影姑娘的身後名。”
“.”
蕭容雪眼角抽動了一下,忍不住問道:“你認真的?”
任平生眉頭一挑:“自然,情郎的名字,我都想好了,就叫起舞。”
蕭容雪一時語塞,手上的動作也停了下來。
任平生道:“其實說到底,這壓根算不上什麼案子,那些路人想聽的不過是八卦,即便清影姑娘是自然死亡,他們仍舊會編造一些亂七八糟的謠言。
既然如此,不如順了他們的心意,編一些他們想聽的,保管這個消息出來,再不會有人議論什麼強娶為妾的謠言。”
這個時候。
蕭容雪突然問道:“可這樣如何跟鎮魔副使和刑部的人交代?”
“實話實說就好。”
任平生道:“先平息謠言,之後再慢慢調查真相,刑部會理解的。”
蕭容雪聞言,陷入沉默。
任平生繼續道:“其實我覺得與其調查清影姑娘是否被人殺害,凶手是誰,不如調查她為何要將這具肉身煉製成傀儡,又為何在這個時候來到京師。”
“有道理。”蕭容雪微微頷首。
“繼續,彆停。”任平生提醒道。
蕭容雪微微一怔,下一秒才反應過來,抿了抿嘴,繼續給他揉肩。
任平生一邊享受女俠的按摩服務,一邊問道:“最近這段時間,京師有沒有舉辦什麼大型活動?”
清影姑娘之前一直在江州,突然來到京師,一定有其目的。
什麼目的,不得而知,隻能從近期舉辦的大型活動入手,看看能不能發現些線索。
蕭容雪思索幾秒,回答道:“端午競渡算一個,你和常安公主成親也算一個,還有就是半個月後在武聖山獵場舉辦的夏苗。”
“夏苗?”任平生之前聽過這個詞,但一時間想不起來是什麼意思。
蕭容雪解釋道:“就是夏季圍獵,夏苗期間,皇帝會將這兩年從邊關捕獲的妖族俘虜,放入武聖山附近的獵場,由武勳子弟獵殺,再根據獵殺妖族的實力與數量,排名次,分彆給予獎勵,排名前三者,會被封為獵妖將軍,前往邊關與妖族作戰時,可以直接統領一支軍隊。”
“聽著有點兒像是武勳子弟的科舉。”
“沒錯,就是如此。”
話說回來。
自己也算是武勳子弟,不知道要不要參加這個夏苗。
想到這,任平生眸中露出好奇之色,問道:“參與夏苗的一般是什麼境界?”
蕭容雪道:“六品到九品皆有。”
“沒有五品?”
“武勳子弟中能修煉到五品的,本就不多,這些人要麼在外頭曆練,要麼在邊關殺敵,還留在京師的極少。”
倒也是。
絕大部分這個年紀的武夫,都是七品、八品。
天賦高一些的,六品。
蕭容雪這樣的五品,極為少見,要不然,她也不會在天驕榜上排名第九。
“六品和九品同場競技,若是遇見一個厲害的妖族俘虜,那九品的豈不是有被反殺的風險?”任平生又問。
“理論上確實如此,但進入獵場前,誰不會給自己準備幾件保命的法器?隻要能拖延一些時間,等來救援,就不會有生命危險。
若是真的被妖族俘虜反殺,那也無可厚非,狩獵本就存在風險。”
聽見這話,任平生對這個所謂的夏苗了解了大概。
回歸案子本身,陷入思索。
之前蕭容雪說。
蠱族有煉製傀儡的手段。
而蠱族與妖族是盟友。
清影姑娘來京師,會不會與半個月後的狩獵妖族俘虜的夏苗有關?
沒有什麼有效信息,這樣胡亂猜測,猜中的可能性很小。
任平生不想再在這件事上浪費時間,開口道:“僅靠一具三年前的屍體,壓根查不出什麼,不如按照我說的,先編個理由平息謠言,之後如果發現跟此事有關的線索,再繼續追查。”
蕭容雪聽見這話,思索了一會,覺得很有道理,不再堅持,點點頭:“好,就按你說的辦。”
“本世子還有事,到此為止。”
任平生站起身,轉頭看向蕭容雪,眉頭一挑:“記著,你還欠我九次。”
蕭容雪置若罔聞,麵無表情:“是不是又要去做僅此一份的桂花糕?”
“.”任平生瞬間沉默。
蕭容雪沒再多說,拿起桌上的繡春刀,邁步走向門外,留下一句:“欠你的,我都記在心裡,以後會還。”
無緣無故說這個做什麼?
任平生覺得有點兒莫名其妙,轉頭望去,見蕭容雪已經離開,便也不再多想。
喚來李勇,取出昨晚寫的那封信,交給他,吩咐道:“將這封信送回北境。”
“是,世子!”李勇接過信,行禮後轉身離開。
任平生一個人坐在原地裡,開始修煉。
半個時辰後。
修煉結束,忽然想起,今天還沒去哄小姨子。
抬眸看了看天。
還好,不算太晚,應該來得及。
任平生忙不迭起身,走向院外。
皇宮。
永安宮。
柳雲夢坐在院子裡,用手撐著下巴,百無聊賴的看著門口,小聲嘀咕:“怎麼還沒來,今天是不來了嘛.”
一旁。
青兒見狀,開口道:“殿下彆著急,世子沒來,或許隻是因為路上出了意外。”
柳雲夢微微一愣,問道:“什麼意外?”
“可能遇見刺客,可能被馬車撞到,也可能練功的時候走火入魔,誰知道呢總而言之,應該不是故意不見殿下。”青兒語氣平淡。
聽見這話,柳雲夢心裡咯噔一下,腦中不由浮現出各種各樣的畫麵。
……任平生走在街上,迎麵一輛馬車疾馳而過,將他撞飛出去。
……任平生剛剛出門,一個蒙麵刺客衝上去對準小腹就是一刀,白刀子進,紅刀子出,頃刻間倒地不起。
越想,一顆心越是揪在一起,精致的小臉寫滿了擔憂。
“本宮要去見他。”
終於,柳雲夢再也無法忍受心中的不安,騰的一下站起來,要往外麵走。
青兒見狀,嘴角勾起笑意,開口道:“殿下不能去見世子。”
“為何?”柳雲夢柳眉微蹙。
“因為殿下說過,殿下必須要跟世子保持距離,不然便會被世子視為敝履。”
這是母妃說的,又不是我說的。
柳雲夢想起母妃同自己說的那些話,逐漸冷靜下來,但還是不放心任平生,思索幾秒,看向青兒,吩咐道:“派個人去任府看一看。”
“是,殿下。”
青兒應了一聲,轉身離開,剛走出院門,就聽到一名宮女喊道:“世子來了!世子來了!”
“.”
青兒停住腳步,駐足幾秒,又轉身回去:“殿下,世子來了。”
柳雲夢聽見這話,鬆了口氣,開口問道:“他可安好?”
聽見這個問題,青兒一時語塞,沉默幾秒才道:“奴婢沒有見到世子,想來應該安好。”
“那就好。”
柳雲夢這才完全放心。
青兒見到這一幕,想了想,問道:“殿下今日見不見世子?”
見.還是不見。
柳雲夢又一次陷入糾結,柳眉微微蹙起,不知該如何選擇。
她的世界很小,小到隻能裝下幾個人……父皇,母妃,寧王哥哥,還有任平生。
這個名字已經占據她生命中重要一部分,壓根無法與他斷絕聯係。
但是。
讓她當作什麼都沒發生,和任平生維持原先的關係,也很難做到。
任平生和常安沒成親之前,她以為自己能當作什麼都沒發生。
可是,等他倆成親後,她才發現,隻要自己一想到任平生,腦中就不由自主地蹦出他摟著常安的畫麵,心裡說不出的難受。
一旁。
青兒見自家殿下一臉痛苦,有點兒心疼,猶豫了一會,開口道:“奴婢覺得,殿下不必想太多,想見便見,不想見便不見。”
說到這,頓了頓,又道:“或許,殿下順從本心去做事後,便會發現原先的苦惱和擔心,壓根不算什麼。”
柳雲夢聽見這話,微微一怔,轉頭看向青兒,思索幾秒後,忽然覺得有幾分道理。
“讓他在門口等著,本宮去換一身衣服。”柳雲夢抿了抿嘴,開口道。
“是,殿下!”青兒麵露喜色,應道。
永安宮外。
任平生端正的站在原地,表情凝重,心裡卻是漫不經心。
“今個兒怎麼這麼慢,早點拒絕,我也好回去修煉。”
這麼想著,忽然聽到屋裡傳來一陣腳步聲。
緊接著。
一名宮女出現在他的麵前。
“世子,殿下請您進去。”
“知道了,我明日再來見殿下,勞煩轉告殿下,最近暑氣較重,平日裡多喝些祛暑湯.”
又是一通關心。
說完,臉上露出落寞之色,轉身離開,動作一氣嗬成,仿佛之前排練過一樣。
宮女見到這一幕,有點兒懵,好一會才反應過來,忙不迭地重複一遍:“世子!殿下答應見您了!”
“?”
聽見這話,任平生微微一怔,停住腳步,轉頭看向宮女,有點兒不可置信。
這才幾天?
小姨子就願意見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