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看她哭時,腦海中忍不住浮現出那魂牽夢縈的一夜。
——那天她也是在身下這樣哭的。
裴以舟環視一圈,著急從旁邊的盒子裡拿出一包抽紙,“擦擦。”
安想盯著他手上的那包東西,抽了兩下鼻子,哽咽聲更濃:“……這是護墊。”
裴以舟啞然,尷尬地把東西放回去,直接撕出一張衛生紙,又送過去。
安想抽抽搭搭:“這是擦屁股的紙。”
裴以舟捏著紙的手無所適從,最後拉下襯衫袖子,想接近又不敢接近。可是麵對那張滿臉淚水的臉蛋時,還是小心翼翼地湊上去,用袖子把她臉上的淚水擦乾。
鑲在袖口上的紐扣刮得安想皮膚生疼。
她悶哼,捂著臉直接避開,委屈又生氣:“你彆挨我。”
“好好好,我不挨你。”裴以舟退後,高大的身體隻占據門前一片小地方,無端透出幾分可憐。
“安想,對於你還有子墨我感覺很抱歉,那筆錢隻是我微不足道的補償。”裴以舟抿了抿唇,害怕再次驚到她,更加小心地說,“子墨需要特彆的教育與生活指導。你是人類,讓他留在你身邊一時還好,可是長久下去怎麼辦,你有考慮過嗎?”
人類對於血族的歧視深根蒂固,安子墨不同於常人,他那般聰明,總有一天會發現自己的不同。
他需要經曆教育,也需要認清身份。
安想也清楚這一點。
可是——
她長久不下去。
她會死。
也許半年後,也許一年後。
安想的世界沒有親情也沒有母愛,她無法給予孩子永恒,卻想讓他銘記這片刻。待百年之後,兒子也可以坦坦蕩蕩地對彆人說,“母親愛過我。”
她曾經將這個孩子當成任務,現在卻視他為生命。
她不想讓任何人把他奪走。
“我請你吃飯,你就要搶走我兒子……”
其實她早應該想到的。
拆遷辦再怎麼財大氣粗也不會平白無故多給她那麼多錢;裴以舟是人上人,鬼上鬼,更不會平白無故幫助她,送她回家,還特意留下來吃飯。
安想也是吸血鬼。
她知道血族正瀕臨滅亡,愈大的家族愈對子嗣重視。
裴家是大家族,更不會讓血脈流落在外。
純血天生把傲慢刻在骨子裡,她一個區區人類自然不能與之生活,而且也不想為了孩子與裴以舟將就在一起,相信裴以舟也是這樣的想法。
所以他們麵臨的結果隻有一個。
孩子走,她拿著那千萬補償款留下。
安想越想越覺得無助。
原來在她不知道的時候,就已經進入到彆人的圈套裡。
“我不請你吃飯了,你回吧。”
“。”
安想一臉固執,讓裴以舟看得直歎氣。
現在這個情況自然不能再商談下去,他將門打開,安想如兔子般一個激靈竄了出去,背影慌張,讓裴以舟又無奈又想笑。
安想抹乾淨眼淚繼續做飯,刻意背對著安子墨,就怕讓孩子看到她的心碎樣。
裴以舟還沒有走,又跟了過來。
“你乾嘛?”安想握緊菜刀,眼角還殘留著淚痕,看著他的雙眼充滿警惕。
“我再和你說句話,然後就走。”
安想鬼鬼祟祟瞟了眼後頭的安子墨,見孩子沒發現,壓低聲音,“那你快點說。”
“我並沒有想搶走孩子的意思。”他頓了下,“我隻是想和你商量,當然我知道你現在無法冷靜,不管我說什麼你都聽不進去。”
裴以舟悠悠歎氣,從口袋裡取出一張磁卡遞給她,“這是公司的通行證,你拿著卡可以過內部安檢,之後用這卡直達頂樓,我會在辦公室等你。”
男人雙眸灼灼,加重語氣:“不管多晚我都會等著你。”
安想看著那張輕薄的卡片,沒有接受。
裴以舟抓起她小小的掌心,動作強勢地把磁卡塞進去,“我相信等你冷靜下來時,你會好好考慮我之前說的話。等你考慮好了,我們再坐下來談。”
“安想。”他微微彎腰平視著她的雙眸,“那晚是個意外,孩子也是個意外。但當他存在時,不管是你還是我,都必須要承擔這份責任。我不會逃避,希望你也不會。”
裴以舟最後凝望她兩眼,轉身來到玄關處換好鞋,徑自離開。
伴隨著門閥合上的聲音,安想目光沉沉,緩緩收緊那張卡片。
“他怎麼走了?”
安想把磁卡揣回到圍裙口袋裡,背過身繼續切菜,悶悶地說:“裴先生還有事,就先走了。”
“喔。”安子墨懶得多問,半晌又踮起腳尖扒拉住吧台,勉強露出一雙眼睛,“我牙癢。”
癢得厲害,他也是受不了才和安想開口。
安想心情不是很好,沉默地揭開鍋蓋,牛骨湯還沒燉進去味兒,不過骨頭應該是可以咬了。
安想小心把滾燙的骨頭盛出鍋,待熱氣退卻,才用刀子把肉刮掉,然後把骨頭放在盤子裡遞給他。
安子墨對著盤子裡那根空骨頭傻眼片刻,抬頭說:“我又不是狗。”
安想麵無表情道:“你現在是了。”
安子墨:“……”
安子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