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想的過往令安子墨對她更多出幾分親近, 同病相憐之情讓有著相同經曆的安子墨更能感同生受安想曾經所受到的苦楚。
每當閉眼,那幾張照片都會在夢境浮現。
驚醒時安子墨會恍惚許久,曾經的記憶與現實交互浮現,最後心裡隻留下一個念頭——
母親沒有他聰明, 沒有他結實, 他要像男子漢一樣站出來保護她。
這個信念竟漸漸地讓他遺忘過往殘酷的記憶, 成為他此生為之活下去的新目標。
後來安子墨又讓裴以舟仔細查找安想原身的下落, 得出的結果依舊是火化。
她的確死了,肉/體燃化成灰。
父子兩不再指望, 每天專心陪伴在安想身側。
安想很快開始按照新方案進行治療, 她心態好加上願意配合,效果顯著。轉眼又過一月,幼兒園進入暑假, 安子墨哪裡也不去, 也不樂意和裴諾他們參加活動,除了晚上睡覺被裴以舟帶回去,幾乎整個白天都是在醫院度過的。
七月後江城進入酷暑, 安想剛結束完化療, 體質還很虛弱, 無所事事的躺在床上看著窗外豔麗的太陽。
她閉閉眼, 又轉頭看向兒子。
兒子手捧這平板, 覺察到視線, 洋洋得意向安想炫耀, “又給你賺了三百萬,你說我厲不厲害?”
他要是長了尾巴,現在一定翹到了天上去。
安想忍笑道:“嗯,厲害。”
“我看中了一個項目, 開發新能源的,準備投資一筆試試水,賺錢的話我們也可以參與投資,讓你開公司當老總,到時候還有他裴以舟什麼事。”
一說起裴以舟,安子墨又咬了咬牙。
“過來,墨墨。”安想衝他招手。
安子墨放下平板乖巧地走過去爬上床,親熱蹭到安想懷裡。
她在醫院住了幾個月,身上混著消毒水與藥物的味道,削瘦許多,懷抱沒有之前那般溫軟。
安想一下一下撫摸著兒子柔軟的發絲,手臂收緊牢牢把他抱住。
他若還像原來那樣鐵石心腸,她反而不會有太多留念;可是他表現得越懂事,越溫順,安想內心越是不安。
安想看向兒子身後光滑乾淨的玻璃,上麵清晰倒映出她的麵龐。
麵部乾黃,嘴唇失去血色,一雙眼黯淡無光。最糟糕的還是她的頭發,已經沒有了先前的烏黑亮麗,長時間的化療讓發絲快速脫落,每次一梳都是一大把。
安想眼眶澀澀的,她不知道自己能撐多久,不過到生命終結時,一定不能給兒子留下最醜陋的模樣。
她要讓孩子記住母親最漂亮的一麵。
安子墨聽到所有心聲,沉默的沒有說話。
“墨墨讓助理叔叔帶你回去休息吧,媽媽想睡一下。”
安子墨點頭,磨磨蹭蹭離開病房。
兒子走後沒多久,裴以舟推門而入。
“你打發他走了?”
安想點頭。
裴以舟坐到床邊,“心情不好?”他很敏感,一眼洞察到安想情緒。
她皺眉抿唇,心理交戰許久才鼓起勇氣:“裴以舟,你能幫我把頭發剃了嗎?”
男人的脊梁微不覺察地僵了下。
安想抓住發梢輕輕拉扯,幾縷烏發墜入掌中:“再掉下去會越來越醜,不如我直接剃光,換幾頂假發替換著戴。”她語氣輕鬆,垂下的眼瞼壓住眼底的落寞。
“對了,讓助理把我的化妝品也拿來吧。”
就算生病也不能忘記生活。
安想想開了,如果不能知道死期,就把每一天當做死期來準備,那一天真到來時,她可以漂漂亮亮的走。
裴以舟凝視她許久,眸光幽邃深沉,讓人看不懂情緒。
幾秒過後,他點頭:“好。”
安想彎起雙眸,笑容流光溢彩,瞬間讓病容有了生氣。
裴以舟很快從護士站那邊借來推子。
她坐在椅子上,雙腿並攏,雙手平放膝前,坐姿乖順可愛像是小學生。
“那我剃了?”裴以舟不確定地又問一遍。
安想重重點頭;“剃吧。”
剃光頭不需要技術,安想聽著頭頂傳來的聲響,低眸看著不住墜落到地的秀發。
安想不太喜歡染頭發,也很少剪,細膩嗬護下發絲一天比一天富有光澤。
她難過地抿唇,淚水還是沒忍住從眼眶滾落。
安想怕被看見,沒等眼淚滑下便快速用袖子擦去,然而哽咽聲還是沒逃過裴以舟耳朵。
裴以舟指尖一停,突然抬手剃向頭頂,動作不見半分遲疑。
安想見它不繼續還有些奇怪,仰頭一看差點嚇呆。
裴以舟三下兩下把頭發剃光,沒了發絲遮擋的美人尖更加明顯。
安想微微張嘴:“你……”
“你先幫我剃,後麵我夠不到。”說著把推子丟到她手上,半蹲到安想麵前。
“你……你沒頭發怎麼去上班。”她的聲音仍帶著哭腔,眼眶紅紅的像小兔子,握著東西的手更是遲遲沒有動作。
男人的語氣滿不在乎:“當董事長又不是靠頭發。”
安想破涕為笑,認認真真地幫他把後麵剃乾淨。
裴以舟胡亂抹去頭頂碎發,拿起小鏡子來回看了看,滿意頜首:“不錯。”
是不錯。
他骨相優渥,就算沒有頭發依舊帥氣逼人,甚至更加有氣勢,淩厲逼人的令人不敢直視。
安想定定凝視著男人深邃的眉眼,心跳如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