迪奧栽了, 再無翻身的可能。
他的下半生將在英格蘭的海島監獄度過,或許不止鐵窗淚,還有硬核撿肥皂。
十九世紀的罪犯坐牢可沒有後世的待遇, 吃不飽穿不暖是常事, 被流放、被奴役, 甚至被拉去做實驗也是常有。
若是不幸染病, 能自生自滅。活下來重複暗無天日的生活,死去後便是海中鯊魚的口糧。
這注定是一個比貧民窟更混亂、更肮臟的地方。尤其是迪奧這種“貴族少爺”,一旦入獄, 必然很受“優待”。
自己的處境如何, 迪奧很清楚。
他作為被貴族收養的平民,不感恩還妄圖謀害貴族, 犯的是重罪中的重罪。彆說與喬斯達類同的貴族, 就連與他出身相當的平民都容不下他。
前者站在“正義”立場,多的是指控他的名頭。相信要喬斯達點頭,子彈就會穿透他的太陽穴,讓他涼透。
後者站在“平民”立場, 一邊讚頌貴族老爺的慷慨, 一邊嫉妒他被貴族選中的好命。他們對他的惡意會更大, 而在監獄中, 這份惡意會放大到極致。
無論如何, 他要爭取喬斯達的諒解。
就算被流放到澳洲, 也比入獄強。
而喬斯達一家又蠢又好騙,性格極為聖父,要他哭得夠慘、悔得更真實、說得夠動聽,他們一定會看在養了他七年的份上,為他做最後的爭取。
沒錯, 即使他一手好牌到稀爛,也能憑著喬斯達的善心翻身。
他太了解喬斯達了,他們總是不停地給彆人傷害他們的機會,嗬。
“迪奧·布蘭度。”有人開了門,“喬納森·喬斯達要見你。”
果然!
迪奧的嘴角勾了起來。哪怕走到如今這一步,他依舊不認為自己輸得徹底。就算是後悔,他也是悔在計劃不夠謹慎,居然暴露了自己。要是重來一遍,他一定……
“哢噠”,喬納森來到獄外,與他隔著一道鐵柵欄,真正形成一種雲泥般的對比。
他左手提著一個袋子,似乎是給他送東西。右手臂彎裡抱著兩雪白的奶狗,看那白到沒有雜色的皮毛,必定也是有血統的皇家犬。
謔,貴族養他不就是像養狗一樣。
他要是聽話就算了,要是不聽話,他們不就是像處理狗一樣處理掉他麼?
看啊,喬治一看他對喬納森沒什麼幫助,便準備棄了他。貴族多虛偽,哪有真親情。
但這不是重點,重點是喬納森來看他,那他離出獄就穩了。畢竟,肯抱著狗、帶著東西來看他,心情應該不錯。
要他心情好,他這事就成功了一半。
迪奧穩操勝券,立馬投入表演:“JOJO,是我錯了!”
眼淚說掉就掉,情緒說來就來。迪奧起身,涕泗橫流地撲上去,牢牢抓住鐵欄杆。他眼中充滿悔意,語氣情真意切,台詞更是炸裂:“爸爸……他還好嗎?”
開場炸爹,讓人毫無防備地進入大戲白熱化階段,直接喪失思考能力,能被他牽著情緒走。
“對不起,我不配叫他爸爸!”
此一句,情緒鬥轉直下。像是過山車到頂又迅速回落,大起大落的反差足夠讓喬納森開不了口,也給了他說下去的時間。
迪奧閉上眼,熱淚滑落:“我是一時鬼迷心竅,是我的錯,其實他對我那麼好,我怎麼可能害他……”
加入“人性”的配方,開始拉攏底層民眾的心。
他猛地彆過頭:“JOJO,其實我一直很嫉妒你。”
佐以這個時代平民對貴族的嫉妒,“美”化他的下手因素,是出於嫉妒,而不是天性歹毒!
“我嫉妒你比我出色,比我朋友多,比我出身好。我所沒有的一切你都有,你總是能輕而易舉地得到我想要的所有!”
哪個平民不恨貴族的“有”,哪個平民不恨自己的“無”。
迪奧真發起力來,不僅搞得起對立,就連死局都能鑽人心漏洞。這不,旁聽的獄警神情有點發怔,竟覺得他有那麼一點可憐。
就連喬納森也有些動容,右臂略緊了緊。
殺生丸抬爪輕輕戳了他一下,提醒他回神。隨即一爪子撓在蠢弟臉上,示意他收收脫框的狗眼。
緣一被撓醒:“汪嗚嗚!”兄長,這個人說謊像喝水,也太厲害了吧!無慘要有他一半本事,雷禪找一千年都找不到吧?
殺生丸:……
他又給了他一爪子。
迪奧確實生錯了時代。
但凡他投胎推遲個兩百年,他都能憑這演技蟬聯奧斯卡影帝八十載!可惜生不逢時,他一個“影帝”開爆發,為的是不吃牢飯。
“JOJO,一切都是我的錯,是我的嫉妒毀了我自己。”
“如果上帝能給我一次機會……”他不再說下去,而是抽噎地說,“我希望爸爸能沒事,都是我的錯,都是我……”
緣一看得歎為觀止,並汪汪兩聲以示精彩。
他見識過無慘的偽裝,能從男人擬態成女人;他見識過裡梅的換皮,能從先生變成少年;他見識過奈落的詭計,生了不知多少分/身,各個都是障眼法、替代品……
可是,他們之中沒有誰能像迪奧這樣,分明是個標準的人類,卻能做到怪物都做不到的事。
他調動每一塊肌肉、每一分情緒去演繹一個不是他的他,消幾個眼神和幾句台詞,就能切換成另一個人。
屬實高手。
他若是個正常人,或許還能與淩月王成為好友。
然而,他是個渣。
緣一甩尾巴拍了拍喬納森的胳膊,這青年總算回神,沒有被迪奧蠱著。他到底吃了迪奧七年苦,又差點被他害到家破人亡。喬納森再善良,也絕不會在大事上給出原諒。
他無法原諒。
做不到!
“你能悔過我很欣慰。”喬納森道,“但我不接受道歉與和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