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虛暴走的那天,裡梅和羂索舍棄肉身,以四魂之玉為容器發動禁術,才驚險地保下了性命。
隻是觸發禁術的消耗太大,導致他們在玉中沉睡百年,直到四魂之玉落入奈落手中才相繼醒轉。
可惜,進來容易出去難。
四魂之玉生出了自我意識,以玉的內部為封閉式領域,企圖困死他們再慢慢消化。要不是巫女進入玉的世界許下了正確的願望,頂多再一百年,他們就會被玉蠶食乾淨。
不幸中的萬幸,他們被解放了。
萬幸中的不幸,由於靈魂力量太弱,他們隻能不斷寄生在動物身上。於是,從戰國到現代的五百年,簡直是裡梅和羂索的血淚求生史。
第一次,裡梅寄生了一隻鬆鼠,羂索寄生了一條蛇。他們毅然決然地對抗生物本能,無果。
裡梅每天蹦躂在樹上摘鬆果、挖樹洞、囤糧食,羂索每天泡水裡、鑽地洞、捉老鼠。及至冬天,二者相約冬眠,可就在羂索傳遞出一句“裡梅,你看上去好好吃”時,鬆鼠與蛇立馬分道揚鑣,並老死不相往來!
之後,裡梅成了森林裡最長壽的鬆鼠,活了整十年左右,終於老死。
“死”後的裡梅寄生在一隻兔子身上,而那時的羂索還沒死,已經是一條又肥又粗的森林鼠蛇了。
在裡梅發現兔子是一種很沒節操的動物,連自家“兄弟”都能上的時候,他撒開四肢逃到了森林西邊。同一天,羂索因蛻皮被卡在樹上,落入獵蛇人手中被抓去泡酒。
五年後再見,裡梅在吃草,羂索在吃蟲。
裡梅:“你怎麼變成了一隻雞?”
羂索:“靈魂力量太弱,無法寄生在人類身上,隻能找雞下手。”
他沒說自己被抓去泡酒的事,隻說遭了人類的暗算。講真,他沒吃上一口自己的鼠蛇之軀還蠻可惜的,好歹養了十年。
三個月後,兔子和雞被架在火上烤,麻麻香。
武士們誇著這是他們吃過最肥美的兔子和雞,殊不知樹上落了兩隻麻雀,正用非常複雜的眼神盯著烤雞和烤兔……他們真不知道,自己能這麼香。
三年過去,兩隻麻雀“死”於老鷹的捕食。這時的他們恢複了一些力量,當即選擇了能吃肉的動物寄生,一選就中了一窩生的兩隻黑熊。
他們著實過了一段不錯的日子,然而好景不長,像熊這類生物放在森林裡是王者,可落在妖怪眼裡是大餐。不少妖怪懶得狩獵肉少的動物,專盯著熊抓。
沒過半年,兩頭小熊被擺上了豹貓一族的餐桌。
裡梅和羂索:……報應嗎?
他們明白了,做個大塊頭的食肉動物活得更不長,為了實現複活宿儺的大業,還是繼續吃草吃蟲吧。
嗯,他們為宿儺付出了太多……
接下來百年,他們當過鴨、做過豬、變過貓,就是死活不當狗。絕地求生三百年,好不容易再成人,可算盼到了天明。
羂索立馬搞定了加茂家的邪術士,裡梅寄生在一名和尚身上。兩人一朝得人身,胡吃海喝數日以報三百年吃素之仇,後因不節製飲食,導致兩人肝功能退化,還都得了結石。
死得早。
中間修養了幾十年,二度寄生於人的他們學乖了,決定養精蓄銳好好苟著。誰知兩人剛謀劃好該怎麼竊取手指,大島就核爆了。
死得更早……
三度寄生,裡梅和羂索已經把“苟”字刻入骨髓,他們一刻不曾忘記大業,但為了防止創業未半而中道嗝屁的事發生,裡梅隱姓埋名苟在四國島,羂索乾脆換了個性彆苟在宇都宮。
他們等著大島咒靈叢生,等著天元結界逐漸侵蝕,等著兩麵宿儺重現於世……哦,九十年代初,他們在電視上見到了狗兄弟。
這無望的人生啊,仿佛悲劇到沒有儘頭。他們差點忘了,狗兄弟是長生種!
不!
但來都來了,日子總得過下去、為了混口飯吃,也為了出口惡氣,裡梅乾脆拿起筆,算是“重操舊業”地寫起了書。
他寫儘了自己的前半生,什麼文韜武略、廚藝上佳、大智慧高天賦,最終在得遇人間最強的武者“宿麵”之後,知曉了自己誕生於世的意義。
他是為了追隨他而誕生的!他是為了與他一起改變世界而存在的!
至此,“宿麵”的夢想就是他的夢想,對方的目標即為他前進的方向。然天妒英才,世人因恐懼宿麵的力量而圍剿了他,“梅”為了拯救自己的信仰四處奔波,卻被犬妖一再阻撓。
他們以正義為名擊敗邪惡,可在“梅”的眼裡,世上無善惡之分,有的隻是輸贏。
他家大人隻是輸了這一回,僅此而已。
短短十萬字的,將扭曲的三觀、變態的心理、遺憾的悲劇全熔鑄於此,這換個地方就得是禁書的,在大島居然廣受歡迎,還刊印十萬冊,甚至有了同名漫畫。
裡梅賺錢了,盆滿缽滿,並被譽為橫空出世的文壇黑馬。
不過,許是過往數百年給的教訓太多,他沒有因此疏忽大意,反而苟得更穩了。成名之後非但不露麵不接采訪,據編輯說正在某片不知名的森林裡修行……
是夜,緣一伏案讀完了《我與狗》一書。
他不發表任何評價,隻把書遞給殺生丸。後者接過,翻了一頁又一頁。片刻,殺生丸抬眼與緣一對視,此時無聲勝有聲。
殺生丸:“你打算怎麼做?”
“除非是他主動現身,否則我無法找到他。”緣一道,“而且,想在人類的社會中悄無聲息地乾掉一個知名作家,很難。可繼續放任他生存,或許會引起更大的禍端。”
殺生丸:“你想管閒事了?”
“不,隻是逼他現身,讓悟警醒些,知道有這個人。”緣一道,“兄長,除非彆人主動招惹我,否則我不會再管閒事。”
殺生丸頷首,姑且放緣一獨自行動。
他以為緣一會隻身前往四國島,追蹤裡梅的氣息嚇唬對方,逼到對方現身。可他萬萬沒想到,蠢弟先回了一趟犬山,把塵封七百年的古籍全搬了出來。
次日,蠢弟帶上聞名業界的繼國裕也、時透樹太、產屋敷雅子等五十位“專家”,對古籍進行了翻譯和編纂,一周過後,他們將內容刊登在各大報刊和網絡,並複刻出了另一個《我與狗》的故事。
野史記載,七百年前的犬山入住了一對母子,母親是人類,孩子是白犬半妖。這孩子確實有個兄長是白犬,也確實有個師長叫“裡梅”。
隻是“裡梅”是個福薄的主,一次起夜去便所,就被便所怪頭神隱了。
這條史料還在數年後的灶門家祖籍中有記載,據悉,裡梅曾救過灶門家兄妹,然而這對兄妹來不及回報,就聽聞裡梅被便所怪頭神隱的慘劇。
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裡梅的《我與狗》刊印十萬冊後帶來的熱潮,與緣一編纂的《我與狗》古文版塊相撞,一時間引起軒然大波。
在史料齊全的情況下,眾人當然是選擇相信緣一的版本。
“原來‘梅’的原形是‘裡梅’,還被便所怪頭神隱?”
“被誰神隱不好,居然被便所怪頭,難道他是在上廁所時被拖進去的嗎?不……手裡的漢堡突然不香了。”
“梅在我心中高大的形象碎了,本來我也想跟他一起追隨宿麵大人了!可是我現在不想跟一個被便所神隱的人共事。”
輿論在發酵,議論聲有褒有貶,但毫無疑問,《我與狗》又火了一把。
等裡梅從深山老林裡步行出來,去就近的民宿取回翻蓋機和行李,打開一瞅,就見郵箱已經被塞爆。
他大致一看,多為書籍的加印和儲蓄增加的提醒,遂沒有在意。
他洗個澡結完賬出門,秉著的習慣入了一份報紙。沒多久,他翻到了《我與狗》的古文版本,看到了緣一對他的“謝師禮”以及灶門兄妹對他的“感恩戴德”。
【裡梅被便所怪頭神隱……】
裡梅平靜地合上報紙,打開;再合上,再打開。下一秒,他直接從公園長椅上暴起,一把撕裂了報紙,“啪”一聲甩在地上,奮力地踩了好幾腳。
“可惡的犬夜叉!”
他好悔啊!當年就不該去犬山教書,就不該打這隻半妖主意,要不是這一步走錯,沒準宿儺大人早就複活了。
“可惡!可惡!”
但發泄也是要看場合和時代的,裡梅把報紙一扔的當下,一位握著掃把的婦人便站到他身旁:“亂扔垃圾罰款500円。”
“需要我幫你清理的話還得再加500円。”
裡梅:……
……
緣一沒有逼出裡梅,對方的行蹤還愈發詭異了。他像是和他杠上了,寫書非但沒有收斂,還越來越明目張膽。
半年後,裡梅鑄就《就算是狗妖也要證明給你看》一書,文中詳寫了一隻半妖為了證明自己受歡迎不斷交女朋友,最終修煉成一代渣狗的故事。
緣一合上書:“我不是這種狗。”代入感很強,要生氣了!
殺生丸:……
西國的信使終是找上了幫裡梅出版的報社,然而據編輯所說,裡梅從來不露麵,無論是稿件還是插圖,都從不同地點郵寄過來,做得很謹慎。
信使無功而返。
許是知道有人找過他,裡梅安生了一段時間。
隻是,在殺生丸收購了為他出版的報社之後,裡梅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於半年後換了家出版社再捧出一書《人狗情未了》,著重影射殺生丸與一不知名女性的情感故事,並把他寫得很渣。
殺生丸合上書,拔出爆碎牙。
緣一二話不說抱住他的絨尾:“兄長,算了算了!大島受不了爆碎牙釋放蒼龍破,可能馬上就沉沒了!”
“兄長不要去對照裡梅寫的東西,我知道兄長不是那種狗!”
殺生丸:……白犬不是狗。
“啪啪啪!”
在這場無形的鬥爭中,裡梅看似大獲全勝,實則不然。由於寫過的狗實在是太多了,導致廣大書迷認定他是個愛狗人士,還對狗有著不可說的癖好。
從此,裡梅與狗不分離。
當事梅幾乎鬱卒,並不再動筆。
2008年初,裡梅蹤影全無,不知躲藏在何處。在而今人口已達1.3億的大島,想把他挖出來連白犬都做不到。
無法,緣一暫時放棄了搜尋裡梅的事。
“裡梅不是一個高調的人。”緣一道,“他這幾年拉穩了我們的注意力,應該是想讓另一個的行動更自在些。”
換言之,曾經的兩個邪術士都沒死,裡梅專司拉攏他們的視線,另一個專司搞事。
緣一:“我讓你們去尋找的頭上有縫合線的人,找到了嗎?”
“請饒恕我們,大將,我們沒有找到頭頂有縫合線的人。”小妖們垂首討饒。
沒有嗎?
他陪裡梅“胡鬨”這麼久,還是一無所獲。究竟是他們苟的本事比無慘還可怕,還是找個頭上有疤的人難度太大?
可頭上有疤的話,不是一目了然嗎?
小妖喊冤:“大將,不是我們辦事不利,實在是近期的人類無論男女,都很流行梳劉海,他們認為這樣梳頭很可愛。”
滿大街都是劉海,一些人的劉海還很厚重,他們能看出誰縫了頭才有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