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還記得幾年前,剛進文工團那會兒,你是舞蹈一分隊的隊長,多麼高高在上,一點兒都看不起我這個新兵,也曾故意針對我,打壓我。”
“……現在,我隻是跟團長提了個小小的建議,怎麼就不行了呢?”
江蘭芳雙眼通紅,站在門口淋成一條狼狽的落水狗,“時蔓,要是淩振看到你現在這個樣子,他還會娶你嗎?他知道你心思這麼毒嗎?”
時蔓不以為意地輕哼,“很抱歉,讓你失望了,他見過我最醜陋的樣子,可還是願意娶我。”
江蘭芳不信,可她沒法證明什麼。
回過頭去,隻見姚文靜打著傘站在不遠處,她剛買菜回來,有些悲憫地看著江蘭芳。
“蘭芳,你怎麼成了現在這個樣子?文工團不要你了?”姚文靜同情地走過來,可時蔓卻能看出她眼裡的幸災樂禍,因為在夢境裡,她也是這麼對她的。
“……看來我那時候主動離開文工團,倒還好點。”姚文靜其實一直也在暗戳戳和江蘭芳比。
她比不過時蔓,至少能比過江蘭芳。這讓姚文靜心裡得到少許安慰。
江蘭芳窺見姚文靜神情中微妙的得意,她怔愣著反應過來,“姚文靜,你在故意害我!”
姚文靜撐著油紙大傘,雨絲飄搖,沁潤得她手裡籃子中的那些青菜都綠汪汪的。
她輕輕笑了笑,搖頭道:“蘭芳,我們是姐妹,我怎麼會害你。”
隻是,既然是好姐妹,就不能讓你過得比我好罷了。
姚文靜轉身走進自家院子,她還有片瓦遮身,能在京北城有容身之地,儘管丈夫嫌棄,公婆不喜,但至少比江蘭芳好得多。
江蘭芳沒有了當牛做馬的丈夫,沒有了條件殷實的婆家,沒有了光鮮亮麗的文工團身份,以後可怎麼活。
唉,隻能怪她是姚文靜的“好姐妹”。
時蔓嗤笑了下,也關上門,“彆再來我家門口瘋叫,否則我就叫警衛過來了。”
雨越下越大,快蓋住江蘭芳哭泣的聲音。
她後悔得眼睛通紅,卻求不來一顆後悔藥吃。
要是從一開始和時蔓當姐妹就好了……要是嫁給華誌新能好好過日子就好了……要是沒有嫉妒就好了……
可她這些“要是”,隻能悵惘地湮沒在雨中。
以後她的路,隻剩雨後泥濘,再無陽光鮮花。
……
除了這些之外,還有另外一則消息。
不過和以上幾條無關,隻和離婚有關。
那就是汪冬雲和馮勇也離了。
大年初十,汪冬雲提著罐頭、點心,又來時蔓家裡拜訪。
時蔓看出汪冬雲的精氣神與以往不同,打趣道:“人逢喜事精神爽,你這是遇上了什麼高興的事啊?”
“我離婚了。”汪冬雲淺笑著回答。
時蔓一愣,隨即也笑起來,“離了啊?那確實是好事,得好好慶祝一番才是。”
汪冬雲推手拒絕,失笑說:“慶祝離婚未免太驚世駭俗了,彆人還不知道在背後怎麼說呢。”
“隨他們說,沒用的人也隻能嘴上說說。”時蔓輕嗤。
“是。”汪冬雲鄭重地看著時蔓,“蔓蔓,要不是你鼓勵我,我還不知道要多久才能鼓起勇氣,跟他離婚。”
“……在你家過年,我才真正知道原來結婚後的‘家’是這樣子的,倆親家能坐下來一塊喝酒吃飯,擁有一個家人更多的家。”
汪冬雲想起自己和馮勇因為家境懸殊,兩邊父母始終無法習慣對方,難以融入,見麵除了尷尬就是矛盾,也不由泛起幾分苦笑。
但很快,她又釋然,“門當戶對這個詞,我到現在才算真正理解。這不是刻薄,不是優越,而是過去人留下的經驗教訓。”
汪冬雲深吸一口氣,目光感激,語氣唏噓,“還有,蔓蔓,你說得果然沒錯。你知道嗎?我爸媽聽到我離婚的決定,他們隻說了五個字……‘你開心就好’。”
壓抑久了,汪冬雲從來沒像現在這麼輕鬆過。
時蔓遞給她一個削好的蘋果,“決定了就好,無論是家人還是朋友,都會站在你這邊。”
汪冬雲接過蘋果,熱淚盈眶,“嗯。”
“還是那麼愛哭。”時蔓無奈,把自己的手帕給她。
汪冬雲接過來擦眼淚,又哭又笑,“蔓蔓,你什麼時候回京南城?”
“過完正月十五就走。”
“這麼快?”汪冬雲難掩失落,她還希望時蔓能多留一段時間。
“學校開學早。”時蔓也沒辦法。
“對了蔓蔓,上次我聽你說,你對電影很感興趣?”汪冬雲從懷裡拿出一張名片,“我有個叔叔是京南製片廠的導演,這次他過年來我家,我向他推薦了你。”
“……他說讓你回了京南城去找他,他正在拍電影,有個角色很適合你。”
時蔓的瞳眸一下子放大,好像聽到不可思議的事。
拍電影?那可是她夢境裡特彆特彆羨慕的。
能走上熒幕,讓全國人民都認識自己,成為家喻戶曉的電影明星。
在夢境裡,也曾有過一次這樣的機會,時蔓卻因為任性與它失之交臂,最後被姚文靜想儘辦法得到。
時蔓曾遺憾了很久,直到夢境尾聲裡也還會想起自己錯過的那一次。
現在,竟然又有嶄新的機遇擺在麵前。
時蔓恍惚著伸出手,接過汪冬雲手裡的名片,指尖撫過上麵鑲嵌著的用鉛字字釘釘出來的一枚枚小字,那蓋著京南製片廠的鮮紅印章。
“好,京南製片廠,我一定會去的。”時蔓漸漸回過神來,莞爾一笑,笑容裡的燦爛點燃眼底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