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哥,你怎麼——”眾人都被宇哥忽然開槍打死自己人的操作驚到了。
他們都覺得腦門一涼,瞳眸緊縮著,下意識後退幾步,遠離那一站一躺的兩人。
這兩人都太恐怖了。
“……你們不是總問我,像田遠這種殺個人都成功不了,隻能‘未遂入獄’的垃圾也能一直跟在我身邊嗎?”宇哥漫不經心地揩掉眼角飛濺的鮮血,齜牙笑了下。
“因為,田遠見過淩振啊,這就是他的價值。”
眾人聽得更一頭霧水地看向地上的淩振。
這時,淩振恰好蘇醒,他喑啞的喉嚨喊出了一個名字——
“江宇。”
淩振睜開黑淩淩的雙眸,正好對上江宇看過來的,要笑不笑的視線。
“淩振,好久不見。”
“準確來說,應該是一輩子不見了啊。”
“所以,才會把這輩子和你打過交道的田遠留在身邊,想要多了解你一點點。”
“你應該不會介意吧淩振,沒有經過你的允許,就打聽了你很多的事情。”
江宇帶著笑容發問,居然一副很有禮貌的樣子。
隻是他臉上的血都還沒擦乾淨,妖冶的紅襯著他露出雪白牙齒的笑,未免讓人脖頸發涼。
身後的幾個罪犯已經看蒙了,更聽蒙了,完全理解不了這是什麼發展,還有江宇“一輩子”“這輩子”的發言。
……不過,他們也不需要理解了。
下一秒,江宇一邊朝淩振笑著,一邊朝後麵抬起槍,幾槍連發,他身後的逃犯們還沒反應過來,就已經全部倒在了血泊裡。
江宇這人極度危險,殺自己人也毫不眨眼。
淩振瞳眸收縮,江宇便先一步知道他腦海裡想什麼似的,先說了出來,“我殺了他們,作為送給你的見麵禮。”
“……怎麼樣?我對你還是很好吧,就算你上輩子背叛了我,我還是對你這麼好。嘖嘖,我自己都有點被感動了呢。”
“……你說呢?我唯一的兄弟,淩振?”江宇咬牙切齒的,一個字一個字地說著,眸子裡似乎是要笑不笑的冷淡。
但更多的情緒,藏在他眸底深處,那是些恨不得將淩振剝皮拆骨的滔天怨意。
淩振顫了下長睫,眸中一片平靜的漆黑。
江宇冷冷在笑,“你果然和我一樣,還記得上輩子的事。”
從和淩振明裡暗裡交手開始,江宇就有了這樣的猜測。
因為實在太憋屈,仿佛他所有的計劃都被提前摸得一清二楚,他想乾什麼都會被阻攔。
然而他並不知道,淩振是剛剛才想起一切的,隻是憑借潛意識的直覺猜到他的心思。
這一切,都歸根於兩人曾是很好的兄弟,甚至可以稱得上是世界上最了解對方的人。
“我們曾有多麼好的友誼啊,我沒想到我還能遇到知己。”江宇感歎著,神情卻轉瞬變得陰冷,“隻是這友情竟然完全是在欺騙和虛假裡產生的!”
淩振腦海裡那些席卷而來的記憶,也在此刻,終於徹底整理清晰。
原來,他上輩子並不是在找田遠報仇之後就飲彈自儘。
他自殺被阻止,接到一個更嚴峻艱難的任務,上麵要求他戴罪立功。
很快,他便以“殺人犯”“死囚”的身份,被捕入獄,關在了某間門牢房裡。
在這裡,他認識了江宇。
兩人同樣都是死期將至,又都在獄中特立獨行,漸漸走到了一塊。
江宇很凶殘,手上多條人命,對誰都桀驁不馴,看誰都是蔑視不屑的眼神。
唯獨對淩振高看一眼,並很快把淩振當成兄弟,頗有些惺惺相惜的味道。
沒多久,他便邀請淩振一起越獄。
“跟我走,出去後保管帶你吃香喝辣。”
“淩振,雖然我的確是看中了你的能力,但我不是在利用你,我是真把你當朋友。”
江宇告訴淩振,他在外麵還有保命發達的手段,隻要能逃出去,逃到另外的國家去,就能榮華富貴一輩子。
這正好是上麵找淩振來的目的。
他們早知道江宇越獄的心思,要他幫江宇成功越獄,取得江宇的信任,並從江宇手中拿到某樣東西。
那便是江宇所說的“保命發達的手段”,是一項新研發出來的武器科技,絕對不能讓江宇帶到國外去。
淩振也是重新擁有了這部分記憶後,才徹底明白這段日子為什麼那些逃犯們手中的武器威力如此巨大。
後來,他陪著江宇越獄,隻有他們兩人逃出來了,完全沒有江宇這輩子弄出來的動靜後。
一路往南逃,有他在旁邊用各種方法不著痕跡地勸導,也讓喪心病狂的江宇克製了殺人的**,直到進入這片雨林,都沒有傷人。
不像這輩子,江宇帶著那批逃犯傷了無數百姓,破壞多少家庭。
唯一相同的,可能是兩人在這片雨林中,又出現了這宿命般的一幕——
上輩子,淩振徹底獲取江宇的信任,拿到想要的技術後,掏出槍對準了江宇。
而這輩子,江宇說到激動處,舉起槍口,對準了淩振黑洞般的雙眸。
“淩振,你是什麼時候重新活過來的?”
淩振沒有回答,江宇就已經說出了自己的猜測,“應該很久了吧。這輩子,你的妻子沒有死,你一切都過得那麼順心如意是吧?”
江宇又在咬牙切齒地發問。
從田遠口中,江宇知道很多。
上輩子,他也聽淩振說過為妻子報仇入獄的故事。
江宇笑得目光發冷,白牙折射出森然的光,“真不公平啊淩振,我們當時明明是一起同歸於儘的,怎麼我醒來的時候,就已經待在牢裡了呢?”
“沒辦法,我隻能又乾一次老行當了。”
“還得多謝你,要不是上輩子你幫了我那麼多忙,這輩子我還做不到帶這麼多人一起逃到這裡來。”
這次,江宇明顯輕車熟路,一切都來自曾經成功過的計劃。
”淩振,你不知道上輩子我一路上忍著不殺人,忍得多辛苦。”江宇槍口晃動,幽幽地貼在淩振的眉心,“幸好這輩子,我發泄得很爽。”
江宇一挑唇角,“現在,輪到你了。我最好的兄弟,也是我最想殺的人。”
被最信任的兄弟背叛,那鮮血淋漓的感覺仿佛一瞬間門刺穿靈魂。
自那以後,一直有把無處不在的刀,插在江宇胸口,反複折磨著他。
“淩振,你不知道我每天想起你多少次!想象現在這個畫麵多少次!”江宇哈哈大笑,仰天道,“我成功了!淩振,再見吧,如果你還有下輩子,也千萬要記得恨我。”
江宇的指尖扣上扳機,就在他要扣動的一刹那,淩振忽然開口說話——
“我一直都沒想起過你。”
江宇頓住,微眯起眼睛。
淩振滿臉沾著猩熱的血,緩緩坐起,江宇警惕地用槍口頂著他,隨他移動,“你這話什麼意思?”
“我直到今天,才想起上輩子入獄後的所有事情。”淩振語調平靜,卻讓江宇的瞳眸一縮。
“怎麼可能?”江宇難以置信,“如果你不記得,你怎麼可能猜到我每一步的計劃?每次都剛好克製住我?”
“我不知道。”淩振聲音像薄薄的葉片,吐露出兩個字,“直覺。”
江宇微怔的神情很快消散,又換成那張要笑不笑的臉,讓人很難看出他真正的情緒。
但淩振總是唯一能看出的那一個,並且可以恰好說出江宇想聽的話。
就像上輩子說的那句“江宇,我們就該是最好的兄弟”那樣擊中江宇的內心。
這輩子,淩振直視著江宇的眼睛說:“對不起,如果沒有那麼多複雜的前提,我真的很想和你當兄弟。”
……沒有欺騙,沒有傷害,隻是純粹的友誼。
江宇神情恍惚了一下,可下一秒卻發現自己的太陽穴被冰冷的槍口抵住。
淩振動作太快了,江宇一分神,就被站起來的淩振找到可乘之機。
隻不過,江宇的槍也還指著淩振,兩人對峙,仿佛又回到上輩子同歸於儘時的那一幕。
江宇眸中恨意奔騰,自嘲苦澀地咬牙,“淩振,我踏馬的,居然又一次信了你。”
要不是被淩振的話打動,他絕對不會分神,讓淩振趁機掏出武器。
淩振目光依舊平靜,黑漆漆的眼底透著真摯,“江宇,我剛剛雖然是為了找機會,但我說的話,不是在騙你。”
江宇再次愣神,可就在這一瞬間門,淩振扣動了扳機——
血花在江宇的額間門迸發,淩振沒有猶豫,非常果斷。
這是唯一的機會,他必須這樣留下江宇,才不會造成更多的傷亡。
與此同時,江宇也反應極快。
他的手裡還握著槍,也下意識指尖下扣,毫不猶豫。
隻是因為他先中槍,導致他的槍口偏移,子|彈沒有穿過淩振的心臟,而是直直射入他的腹部。
淩振悶哼一聲,江宇臨死前怨恨無比地死死盯著他,比上輩子的情緒還要濃烈更多。
他被淩振騙了,一次又一次。
明明恨極了淩振的欺騙和背叛,卻對他們的友情還抱有一絲愚蠢的希望。
作惡多端、沒有人性的江宇從來不覺得這世上的感情有用,家庭隻是可笑,親情更是無聊,更彆說其他。
他隻相信自己手裡的武器,能掌握的技術,數之不儘的錢財,生殺予奪的絕對力量。
卻沒想到死在自己嗤之以鼻的東西裡——兩次。
……
江宇腦袋中彈,很快沒了呼吸,眼睛卻沒閉上,一直死死盯著淩振。
“抱歉。”淩振也不好過,他腹部不斷有汨汨的血流出來,卻還是費力地抬起手,替江宇合攏了雙眼。
淩振說那些話,的確是為了分散江宇的注意力,利用江宇內心深處對他的在意和不甘,又一次讓江宇伏法。
但他也的確沒騙江宇。
如果江宇能做個好人,他們一定會是很好的兄弟。
可惜江宇他不是。他天生沒有道德感,親近罪惡,熱衷罪惡。
所以兩人隻能再一次走向這樣的結局。
江宇注定要死在淩振手中。
而淩振的宿命,或許也注定要和江宇同歸於儘。
上輩子,這輩子,明明已經成了不同的軌跡,卻還是因為不同的原因讓他接到了同樣的這個任務。
淩振低頭看向自己的腹部,血已經止不住了。
這裡離雨林邊緣很遠,他走不出去。
但淩振慶幸的是,江宇死了,剩下的罪犯們隻會變成一群無頭蒼蠅,亂撞都撞不出這片雨林。
他的任務也算是艱難完成。
這麼多天了,淩振疲累地閉上眼,有些想睡。
他摸出褲兜裡那枚信號彈,發射了出去。
當時說好,如果他要死了,總得報個信。
但這樣發射信號彈也很危險,如果被附近的罪犯看到,肯定會找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