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正文完(2 / 2)

現在的淩振受了重傷,根本無力再對付任何一個凶殘的罪犯。

也幸好他已經想好後路——

淩振知道自己肯定走不出這片雨林了,他腹部流血的情況很嚴重,儘管他艱難地咬碎了一些葉片敷上去,卻也遠遠不夠。

子|彈還留在他的身體裡,會一直出血,無時無刻不在摧殘他的身體內部。

他沒辦法獨自取出來,更沒辦法穿過逃犯眾多的雨林,更沒有步行那麼遠的力氣。

淩振隻能慢慢地挪移著,躲到一處近些的隱蔽處,輕闔上眼。

不遠處就是江宇的屍身,而淩振也失去所有力氣般,顫著長睫,眸子再也沒有睜開。

……

雨林外,時蔓看到那信號彈的響起就徹底慌了神。

她甚至想往雨林裡衝,“淩振出事了!我、我進去找他!”

“蔓蔓姐,彆啊!雨林裡太危險了。”唯一留守的小戰士拚命拉著時蔓,勸她。

最開始的衝動緊張過後,時蔓也冷靜下來,淩振在那雨林裡都遇到危險,她要是進去,反而隻會添亂。

時蔓隻能如同熱鍋上的螞蟻一般在外麵轉著圈,牢牢記住淩振的信號彈升起的方向位置,盼著支援能快些到。

……

淩振快要潰散的意識被一聲聲號角拉回。

風吹動樹葉,輕微的颯颯聲伴隨著那些號角,他掀起眼皮,支撐著朝外看去。

周圍有淩亂的腳印,顯然逃犯們循著信號彈來尋過,卻沒找到他,又走了,現在外麵很安靜。

天空映著晚霞絢爛的紅,像血一樣彌漫鋪滿整個天際,漂亮卻讓心心悸。

淩振艱難地勾了勾唇角,支援來了,他撐到了。

終於,可以徹底放心,幸不辱命。

隻不過,淩振的笑容裡還有一絲安詳,那是在等死一般的神情。

他此時連動動手指的力氣都沒有,剛剛的笑,就已經用光他全部氣力。

不遠處,好像有大規模的腳步聲響起,整齊劃一,訓練有素,這是來支援的隊伍。

如果淩振能夠爬出去,便能得救,可他彆說爬,喉嚨裡也仿佛塞滿了鐵鏽,連聲音都無法發出。

他隻能眼睜睜地聽著他們走遠,重新費力地闔上雙眼,氣息奄奄。

……

又不知過了多久。

淩振以為自己快死了,他好像聽到時蔓的聲音。

本來失去所有力氣,卻也費勁地睜開眼,看到外麵一片漆黑,星星點點的火把被舉起晃動,還有不斷呼喊淩振的聲音。

由遠及近,又由近及遠。

支援的隊伍將所有的逃犯都攔截在這片雨林裡,編出一張收縮的網,將逃犯們一一網住抓獲,帶回去重新收押。

也順便在找淩振。

隻可惜時蔓明明記得信號彈就是從這塊地方發出來的,這麼多人卻一直都沒找到淩振。

聽到時蔓在其中最為緊繃的聲線,淩振感受到她的焦急與關心。

可他實在沒辦法回應她,喉嚨裡鈍重的血腥味快要吞噬一切,他隻能露出蒼白無力的神色,微微抿起的唇角掛著乾涸的血沫。

氣息微弱,雙眸漸漸黯下去。

他再也沒法繼續撐著了,身體已經到最後的絕境。

外麵,時蔓的眸子裡因為蓄著濕潤的水光而被火把照得格外明亮。

她很絕望,這麼久都沒找到淩振。

但又有一絲渺小的希望,既然沒看到淩振的屍體,他一定是躲起來了,肯定是防止被那些逃犯找到。

隻不過,他現在為什麼不出來呢?

明明任務完成,事情都已經快解決了。

時蔓其實能夠猜到,但她自我安慰般,不願意得出她害怕的那個答案——淩振要麼已經死了,要麼已經一隻腳踏進鬼門關。

但凡他還有一點活動能力,就不會這麼消失。

其他找淩振的人也都很絕望。

有人發現某塊區域逃犯們的腳印特彆多,非常淩亂,因此猜測淩振會不會已經被逃犯們帶走或是……遭遇不測。

可他們目前抓到的罪犯們口中都沒提到此事。

時蔓微微皺眉,搖頭道:“不會,你們看這裡的血跡,像是有人離開,但是到了這片草叢裡就消失了。這應該是淩振躲起來了。”

“那糟了,要是他想躲,沒人能找到他。”以前熟悉淩振的部下瞬間門露出一籌莫展的神色,他見識過淩振的厲害。

“淩振會躲到哪裡去呢?”時蔓自言自語般,揣摩著淩振當時的心情。

他的血跡從這片草叢消失,應該是用了什麼辦法遮掩,但這麼多血,肯定受了嚴重的傷。

從這片草叢離開,他又會去哪裡呢?

忽然,一道靈光劃開時蔓的腦海,她從“草叢”想起從淩振那兒聽到過的一句話。

狼死絕地,寸草不生。

想起這句話的時候,時蔓就想起淩振當時說這話時眼神裡的平靜。

可她當時聽到,心臟就收縮了一下,現在則蜷縮得更厲害,快變成皺巴巴的一團。

淩振果然是藏起來了,他在等死。

時蔓更加急切,她得快些找到他。

她從口袋裡摸出那張在淩振營帳裡找到的地圖,上麵密密麻麻的符號和標記物,讓她能快速鎖定自己當前所在的位置,同時也能根據這兒的地形判斷出來——

“淩振可能在這裡!”時蔓很快在地圖上指道。

如果他要等死,他一定會選那處絕地。

……

淩振感受到生命力在一縷一縷流逝,就在他快要徹底陷入某片黑暗中的時候,恍惚間門又聽到了時蔓的聲音。

“淩振,淩振?”她輕脆的聲線似乎能在黑暗中劃出亮光。

他的胳膊被她搖晃著,以他熟悉的力度和方式。

這一切都過於真實,讓淩振不再混淆夢境與現實。

時蔓真的來找他了,真的找到他了。

當淩振被戰士們七手八腳從隱蔽的坑洞裡挖出來時,空氣裡頓時彌漫起濃重的血腥味,他的戰鬥服已經看不出原本的顏色,整個人都像一條狼狽嶙峋的孤狼。

時蔓一下子快哭出來,尤其感受到淩振微弱的呼吸。

她從沒見過他的臉如此蒼白無血色,如此羸弱的樣子。

當淩振被放在平地上,隨行的醫護人員立馬過來照料他。

時蔓在一旁揪心看著,這兒條件簡陋,也隻帶了些繃帶、止血藥可以簡單包紮一下。

等處理好了,還是得抬著淩振快些走出雨林,去醫院進行正規的治療。

找到淩振才發現他的情況有多嚴重,每分每秒都是在和死神賽跑,耽誤不得。

當戰士們抬著淩振快步走,時蔓也緊張地跟在一旁。

淩振這時恢複了一些力氣,他顫著長睫看向時蔓。

這會兒她正一路小跑跟著他的擔架,漂亮的側臉寫滿擔憂,秀氣的眉形微微蹙著,舒展不開。

不遠處有爆炸的火星升起,那是支援的隊伍抓捕罪犯時,來自罪犯們的殊死抵抗。

可那麼大的動靜,那麼多的火星都好像影響不到時蔓,進不了她耳朵,也落不進她眼裡。

她現在全部注意力都放在淩振身上,在意著他的呼吸。

這是淩振極少感受到的優待,讓他發現原來自己在時蔓心中如此重要。

甚至讓他覺得,即便是兩隻腳都還沒從鬼門關裡□□,但走這麼一遭,也挺不錯。

上輩子,他在絕望的漫天塵埃裡等死,即便支援的隊伍來了,也沒找到他。

不過那時,淩振也沒什麼活下來的渴望,所以並沒有撐太久,也沒有人出現來救他。

不像現在,他撐到了夜色降臨,還有時蔓來救他。

時蔓也很慶幸,她不像他們口中說的“過來沒用”。

至少她的堅持讓她幫忙找到了快要斷氣的淩振。

要不是她來,其他人肯定猜不到淩振會躲在什麼地方。

想著剛剛找到淩振時他閉著眼安靜絕望等死的模樣,時蔓眼角變得濕潤。

她也沒想到,自己會那麼希望淩振能好好活著,那麼害怕他會離開。

淩振微張開嘴,聲線沙啞地說:“彆哭。”

他抬起一根手指,時蔓會意,伸手塞進他的掌心。

淩振不會再在意當著這麼多人的麵做什麼親昵動作了。

如果他現在可以,他恨不得當場坐起來,和時蔓牽手、擁抱、親吻,珍惜和她在一起的每分每秒。

“說好了的,每場煙花都要一起看。也不算總是食言。”淩振嗓音澀啞,卻還在堅持說話,轉移時蔓的注意力,叫她不要再掉眼淚想剛剛的事。

時蔓果然破涕為笑,她看著遠處爆|炸的動靜,雨林裡的戰鬥快要接近尾聲,即便罪犯們負隅頑抗,戰士們也取得了壓倒性的勝利。

隻是,這算什麼煙花。

她擦擦眼角,反駁道:“隻能看到一點火星子罷了。”

“爆竹也算。”淩振勉強說著話,映著火星的眸色裡卻都是滿足,“爆|炸也算。”

隻要是與她一起看的,都算。

時蔓回望向他,忍不住抿起嘴角,“那說好了,你要快些好起來,我們以後還要繼續看每一場煙花、爆竹,還有爆|炸。”

“好。”淩振與她對視,視線裡裝滿對方。

遠方的夜色漆黑,更遠處有火星偶爾擦亮夜幕,如同繁星,兩人在晚風中手牽著手對望。

這一幕被雨林外守著的記者剛好拍到,定格成絕美的畫麵。

後來,這張照片上了全國時報,刊印在頭版頭條,淩振的英雄事跡與感情經曆都被人們稱頌、好奇。

他病好後,去全國各地做報告演講時,被群眾熱烈圍住,一邊鼓掌,一邊熱情地請他說一說他的故事。

淩振被問得有些恍惚,想起兩輩子前前後後加起來的許多事。

曾經很多苦難束縛著他,如今都化成了清風明月。

曾經漫長凜冬折磨著他,如今終於到了甘甜春日。

那麼,他該怎麼說他的故事呢?

好像中間門的曲折離奇都已不必再提。

他的故事從籍籍無名開始,以盛大尾聲結束——

時蔓就是他的盛大。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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