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川的力氣不小, 直徑二十公分的鐵棍被他揮得虎虎生風。厚重的衣物都藏不住瘦削肩膀的隆起。
有力又靈活,有他加入戰局後,三個新人嚎叫的情況明顯緩解很多。
一群二三十歲的成年人, 居然還不如一個十幾歲的孩子, 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要救人的是三川,不是薑曜。
薑曜已經不欠他的了。
她重新抬腳要走自己的路, 高精神力值帶來的危機感卻猛地襲上心頭,前所未有的寒意讓她全身汗毛豎立, 心臟被大力揪起,懸在嗓子口。
“薑曜!”傅醒的聲音猝然拔高,“來了!”
話音未落, 一道白影閃電般躥進戰局,直奔三川而去。
身體比腦子更快,薑曜握著斧頭,吃奶的力氣用上了,堪堪在那白影觸碰男孩之前趕上。
“叫我——”她死死擋住成人大小的骨架,聲音從丹田再到喉嚨, 喊了出來, “有屁用!”
新人看到她的吃力,撕心裂肺地鬼叫起來。
三川驚了一下, 才意識到薑曜幫他擋了一記,紅著眼睛扭身給了成人骨架一棍。
骨架沒躲他這一下,因為顯然薑曜才是更大的威脅。
三川隻覺手裡的鐵棍砸到了一塊磐石,恐怖的反作用力震開虎口,鐵棍倒飛出去,將一個普通骨架擊倒在地。
看著骨架那顆沒有任何裂紋的腦袋,三川駭然瞪大雙眼。
薑曜的力量和速度勉強和骨架持平, 可一個是血肉之軀,一個堪稱金剛不壞,兩方的實力實則差了一大截。
“跑!”
三川抄起地上的一把榔頭又衝了個過來,“我不走!”
薑曜的肩膀被骨架抓到,裂帛聲響起,一大片布料被扯走,裸露出來的皮膚鮮血淋漓,瞬間被染紅了雪白的棉絲。
痛,太痛了。
薑曜的眼睛也紅了,斧頭砸向骨架的胸腔將其打退半米,在它重新拉進距離的時候同樣往前,有力的五指往前一抓,精準地扣住其中一顆眼珠。
眼珠的粘附性極強,仿佛從斧頭裡直接長出來的肉塊,難以拔動。
薑曜咬緊牙關,五指扣緊硬生生將其摳了下來!
成人骨架眉心深紅色晶體極速閃爍,好像萬分痛苦。
“彆添亂!”
傅醒終於脫身出來,將含淚往前衝的三川拎到一邊,“走!”
他一來,薑曜的壓力瞬間減輕了。
傅醒握住骨架的雙臂,將其摔了出去!
這是個空檔!
薑曜轉身拉了三川就要逃命,傅醒餘光瞥見,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氣笑了。
“沒讓你走!”
他隻對付那個剛冒出來的骨架都夠嗆,再加上四周虎視眈眈的普通骨架,沒人照應他怕是也要死在這裡。
薑曜冷笑,“你都要保護整個世界了還要我保護你嗎?”
成人骨架已然卷土重來,傅醒閃身一把扼住骨架的脖頸,再次將其放倒。
她的話裡有邏輯漏洞,傅醒正常反駁:“你不在我的世界裡嗎?我們這是互相幫助不要偷換概念。”
薑曜:“……”
薑曜發現了,傅醒要堵你的時候,是能很輕易的把你堵死的。
這次算他說得對。
“三川!”她舉起斧頭,利落地給一個普通骨架斬首,“走!”
三川哪能把他們留在這個可怕的位置,還要搖頭,但薑曜的下一句話讓他改了主意。
“你留下來也幫不上忙,不如去管管那三個廢物,彆讓他們拖後腿!”
最困難的戰場終於隻剩薑曜和傅醒兩個人了。
對於兩個人來說,彙聚過來的骨架真的太多了。
傅醒被那隻刀槍不入的骨架牽製,薑曜肩膀有傷,這是一場惡戰,也是苦戰。
薑曜的脾氣隨著力氣的消耗愈演愈烈,“這家夥是哪裡冒出來的?!”
砰!
變形眼中的鐵鍬在骨架身上製造裂紋,子彈從紅色晶體的邊緣擦過。
傅醒呼吸粗重,接道:“或許是村長,當時沒有炸裂……”後來吸食了足夠多的同伴,壯大成了現在的樣子。
“你還能撐多久?”
薑曜參與的每個副本傅醒也都基本參加了,對她的加點有所預判,猜測體力值應該是她的短板。
汗水從額角滑落,薑曜踹開最為脆弱的普通骨架,“如果下一秒可以結束,我下一秒就撐不住了。”
意誌力在一定程度上可以左右體力,薑曜正在憑借強大的精神力燃燒潛力。
她終於清出了一點可憐的空間,去給傅醒搭把手。
強力骨架剛剛被傅醒摔砸出去,正要借機吸取一點力量,已經豁出去的薑曜正麵撲了過去。
是的,不偏不倚的正麵。
她雙腳踩著骨架的胸腔,一手死死按住它的脖頸,另一手壓住它的額頭。
四肢都用上了,全身空門大開,強力骨架卻還有兩隻可以活動的手。
“開槍!”
強力骨架雙臂一曲,宛如金鉤的十指抓向她的後背。
“瘋子!”
傅醒瞳孔驟縮,想也沒想撲過去,將不怕死的賭徒壓在身下,森森白骨隻抓住了衣物。
那十根手指沒能立刻抽出來的瞬間,傅醒一手蓋在薑曜的頭頂,持槍的右手抵住薑曜拚死穩住的那顆頭顱眉心,按下扳機。
槍響與血肉被撕開的聲音同時響起。
薑曜從傅醒身下滾到一邊,緊緊抱住了骨架的一條手臂。至於骨架的另一條手臂,此刻正穿在傅醒的腰側,破開偌大的血洞。
深紅色的晶體碎裂了。
“讓我來!”
薑曜摸到自己的斧頭,傅醒強撐著退開。
微微卷刃的斧頭高高舉起,重重落下。
頸骨發出哢嚓一聲。
薑曜腳踩卡在頸骨裡的斧頭,雙手掰住無比礙眼的頭顱,肩膀上的傷口汩汩滲血,她抿著嘴唇,耗儘全身的力氣將其取下,人也隨之倒了下去。
縱然生命力加點足夠,腰側的傷口還是太大了一些,可怕的失血量讓傅醒的臉色比紙還白。
他接住精疲力竭的薑曜扛在肩上,朝村子中心跑。
暈過去的薑曜被他顛醒,身體又痛又想吐,氣若遊絲放著狠話:“遲早殺了你……”
傅醒忍著眼前的昏黑,打起精神接道:“我等著。”
兩人在村子裡兜兜轉轉,甩開骨架藏在漆黑的房間裡休息片刻,被找到後就接著逃命,等他們也找到機會上山,已經是一個小時後的事情了。
薑曜的手電筒打得很低,隻在實在看不清的時候往上抬一抬。
傅醒跟在她後麵,兩人無聲地朝山洞大致所在的位置摸去。
山上氣溫極低,冒汗身體冷卻極快,沒爬多高,人就差不多凍得發麻了。
薑曜努力張開嘴巴,試圖分傅醒說說話來忘記身體的僵硬好爬得更快一些。
“你說,三川帶著那三個廢物找到……山洞了嗎?”
凍僵的腮幫子讓人話都不能一口氣說完,不得不停了一下。
五臟六腑好像都要被凍住了,薑曜覺得自己現在開口,嘴邊也沒熱氣了。
傅醒:“他對山上的情況比我們熟悉,應該已經到了。”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在被凍成冰棍之前,終於找到了距離最近的山洞。
山洞入口很窄,被厚重的雪層壓了半邊,裡麵黑漆漆的,沒有人在這兒。
薑曜用手電光粗粗照了一下,一腳踏入錯估深淺,整個人幾乎是從入口滾了進去。
肩膀上的傷二次受創,她咬著後槽牙,愣是一聲沒吭。
“薑曜?!”
傅醒急忙摸黑跨進去,朝手電光走去的時候也被地上的碎石絆倒,發出吃痛的悶哼。
同病相憐了屬於是。
傅醒爬起來摸到薑曜,不小心碰到她的肩膀惹來一陣壓到極低的咒罵:“你要死嗎?!”
傅醒當然不要死,但這不是需要正麵回應的話,他沉默著把人從地麵扶起來。
“還好嗎?”
“你看我像還好的樣子嗎?”
手電筒朝著內側牆壁,照亮一個小小的圈。
薑曜臉上都沾了血,狼狽地靠在淺淺的穴壁上。
這洞很淺,也就四五米深,洞口向上傾斜約三十度角,防風保溫,沒有外麵那麼凍人。
兩人都坐著緩了一會兒,傅醒掏出一個酒精爐點了。
溫暖的火光在山洞裡跳躍,薑曜關了手電筒,往那小小一團邊上挪了挪,艱難地抬起胳膊湊過去。
“我們休息不了太久。”
過了一會兒,傅醒開口:“村裡一直找不到人,它們遲早會上山。”
薑曜沒接這句,借著光瞄了一眼肩膀的傷。原本傷口已經在低溫下凝結了,剛一摔又摔出了新鮮的血液,好在不多,隻流了薄薄一道就止住了。
再看對麵的人,腰部一片異樣的深色,可想而知創口有多大。
傅醒順著她的目光看到自己的傷口,主動道:“已經開始愈合了。”
他的生命力加點偏高,若不是這個洞太大,恐怕痂都結了。
薑曜冷酷地收回視線。
她不看了,傅醒倒是看起她的傷口來,眉頭微微蹙起。
傅醒想起一些舊事,從破爛的衣服裡掏出一卷不知道從哪兒來的布條,“疼嗎,我給你包紮。”
薑曜側肩躲開,“用不著。”
像是明白她已經不是當初那個劃破點皮就要人給她包紮的小朋友了,傅醒也沒再堅持,把那卷布條塞回口袋裡。
骨架找上山來是個可大可小的問題,如果它們是分散開找的,幾隻幾隻收拾起來不難,那就是小問題,如果是集體行動,那就又有些麻煩了,不過相應的,它們找過來的時間也會延長,要是運氣好,說不定就直接拖到天亮了。
體力的耗儘讓薑曜的呼吸變得綿長,閉上眼給人一種隨時都能睡過去的感覺。
傅醒正要讓她放心睡一會兒,薑曜的眼睛就又睜開了。
她的目光穿過火焰,落在傅醒眼底。
“你打算什麼時候去找新人?”
她開口提到的是新人,但奇怪的是傅醒立刻就領會到了她真正的意圖。
“你想去找那個男孩?”
薑曜間接否認:“他是我拿MVP的關鍵人物,我怕竹籃打水一場空。”
她一定要這麼說,傅醒就當真是這樣,從善如流道:“再過一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