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2號隊長平和的聲音透過通訊器,也通過空氣傳播開來,“該開始吧?”
輕飄飄一句話令空氣凝滯一瞬,開戰的鑼鼓趁機重重捶下!
突突突——
火光在黑色的槍口綻放,曹隻來得及抓過菁擋在自己身前,臉上微微的笑意都還沒能收回。
菁的絕對防禦擋住了這波攻擊,兩人狼狽地在第二波槍林彈雨中逃竄。
生死關頭,曹已經顧不上掩飾自己的真實水平,不敢置信地吼道:“聯手打我們,你們瘋了?!”
回應他的是更加猛烈的子彈,以及他們根本聽不見的2號隊長的歎息。
“要怪就怪你們自己太能藏吧。”
他收到的紙條上隻寫了三行字。
——94號隊真正的主事者是曹。
——44號聯盟除不儘。
——94號隊的能力不足以消除賽末點之外的一切外患,最多當個輔助,還是不合格的那種。
怎麼說呢,若是隻有外患而無內憂,2號會毫不猶豫地選擇94號,不為彆的,問就是好打,勝算大。
可他們有外患,在賽末點之前,為了防止被摘桃子,他們得掃平障礙才能對彼此動手,這樣一來心眼多出力少的94號隊就成了次選了。
為了最後好打,就在前期勞心勞力帶個滿是心眼子一點兒都不坦誠的拖油瓶過關斬將?
圖什麼啊?
但凡他們坦誠一些,2號說不定還要在兩隊之間搖擺一下。
所以94號,還是先出局吧。
隨著身上的防禦不斷被削弱,菁終於反應過來哪裡不對勁了。
97號四個人靠的太近了,若非肯定這一場他們自己不會有事,他們怎麼敢來集合?
棋差一著,菁認命了。
同樣的情況也在六人分隊中發生了。
胡林悌和李淑眉剛準備跑的時候收到了薑曜的指令,兩人幾乎是懵著配合2號隊解決了94號的兩人。
戰鬥很快結束,2號兩人看著同樣掛了彩的97號二人點了點頭。
作為隊友時,2號對97號還是滿意的。
雖然說能力一般吧,但敢打敢拚不躲在後頭,他們的指揮者又出色到無可挑剔,對敵時大大減輕己方壓力,還有什麼話好說?
正在2號打算和這個還能當個一天的臨時隊友再加深一下感情,胡林悌臉色大變。
“百米內有六個人靠——”
咻——
他還沒說完,一枚破空而來的子彈穿過2號玩家的眉心,前一秒還在評估“隊友”的男人瞳孔放大,直挺挺倒了下去。
剩下的2號來不及憤怒,優秀的戰鬥意識讓他找到了帶走隊友的敵人的位置。
“在左前方紅牆樓樓頂!”
李淑眉頂著中彈壓力摸出了倒地2號屍體身上的匣子,剛收入懷中,有一枚子彈飛來,她強行扭轉姿勢,被打中頭盔,整個人重心不穩往後栽倒。
胡林悌趕到,立即將她拖到靠近牆麵的位置,躲進樓頂看不見的射擊死角。
“我們可能被包圍了!”他喊道,“怎麼辦?”
2號一時也沒了主意。
六個人,他們如今隻有三人,根本不是對手。
“坐標。”薑曜的聲音在頻道中響起,給兩人吃下一顆定心丸。
胡林悌立刻報了過去。
“有點遠,距離我們有一公裡多,這邊戰場還沒打掃乾淨,你們至少需要堅持五分鐘。”
五分鐘,還是在他們不再往前跑的情況下。
兩人頓時感到絕望,接收到2號隊長類似信息的2號隊員也白了臉。
薑曜鞭長莫及,隻給出了最後的建議。
“如果有逃生機會就逃,如果沒有,選距離你們最近結構最複雜的建築進去躲著,拖延時間。”
三人根本沒有思索的時間,一百米的距離太短了,再不行動他們會被困死在這條困死了18號的巷子裡。
“子彈來自多個方向,逃不掉的,先躲起來!”
2號聲音都急變調了,又尖又利。
由於他們的戰場一直在往西偏離,一公裡外的地方已經出了最繁華的鬨市,進入生活區,四周都是住宅,前方更是一個小規模的高級私立中學。
兩米多高的圍牆牆頭插滿了玻璃碎片,但三人也顧不了這許多,完全忘記了疼痛是什麼,猛地往上躥了過去。
雙腳落在已經被雨水泡發了的綠化區域,整個腳掌都陷了下去。
三人艱難地拔出雙腿,朝前方的建築撲去。
他們沒有一起,一起被圍攻才是最致命的,不如分開行動,也好模糊一下敵人的視線。
李淑眉和胡林悌進了位於左側的食堂,2號則去了學生宿舍。
“五分鐘,隻要撐過五分鐘……”胡林悌一邊碎碎念,一邊把最新的坐標報給了遠處的隊友。
44號隊四人及5號,64號兩人也已翻過圍牆,進入校園。
兩邊沒有聯合,卻默契十足地負責了不同的方位,博這一個帶走世界之心的機會!
“這邊!”44號幾乎是沒有任何停頓地直奔食堂而去。
藏在2樓的胡林悌看見這一幕,慌亂道:“都過來了!”
李淑眉看了一眼懷中的世界之心,迅速地將匣子翻找了一遍。
世界之心在44號手中這麼長時間,她半點都不意外對方會在這上麵做點手腳,隻希望自己能夠發現端倪,把它去除。
可惜很遺憾,她將每一寸都摸了一遍,沒有發現任何不對勁的地方。
她嘗試取出世界之心,可是世界之心的光芒太過,衣服根本掩蓋不住它,更成活靶子了!
胡林悌心中倒有了一個主意。
“要不我們先把世界之心給扔出去……”
隻是話沒說完就被李淑眉厲聲打斷:“不能扔下!你還不明白嗎,我們承擔不起這個風險!”
她看了已經到樓下的敵人一眼,果斷守在了上來的那條樓梯的樓梯口。
還好這個學校不大食堂也不大,共兩層,隻有一條往上走的樓梯,不用擔心被兩頭包抄。
“世界之心在這裡,2號一定會支援我們,我們儘力守,能撐多久是多久!”
李淑眉的臉上顯現出無比鋒利的殺意。
她不能退,不能弄丟世界之心,不能因為自己一時的退縮,就害了她從小就受儘委屈苦難的女兒!
“我守樓梯口,你注意四周,警惕他們翻上來!”
食堂一樓的樓層很高,有接近四米,一般人很難爬上來,但他們見多了薑曜飛簷走壁的樣子,總要先防備著。
胡林悌咬緊牙關,卻搖頭反對:“食堂內部結構簡單,守是守不住的,我們得邊打邊退,最好去教學樓!”
李淑眉在行動計劃上向來聽勸,毫不猶豫道:“行!”
她當即改變方案,一邊端槍繼續對準樓梯口,一邊和胡林悌一起朝最靠近教學樓的窗口靠去。
樓下也兵分兩路。
“你們兩個從樓梯上,我爬樓,留一個在樓底看著!”44號隊長吩咐完畢,抓著落水管蹭蹭地往上爬。
還有5號和64號在,他不怕隻留一人攔不住兩個97號的。
樓梯口冒出一個身影,李淑眉手中的機關槍瘋狂橫掃。
地麵牆壁瞬間多出無數彈孔,玻璃嘩嘩碎裂。
“94號隊全員死亡,出局——”
44號隊長抓住窗台時聽到的提示音,不由在心中暗罵94號不爭氣不能給他們多“爭取”一點時間。
“時間不多了,大家拚一把!”
說話的同時他鬆開抓著落水管的手,單憑扣著窗台的五指力量整個人躍起,破窗而入。
“來得正好!”胡林悌咬開手.雷保險栓,劈手扔了過去。
李淑眉則繼續瘋狂掃射,流彈亂飛,對敵時高度緊繃的精神讓她幾乎忘了什麼叫做疼痛。
手.雷落地,躥出一縷煙。
44號眾人瞳孔驟縮,猛地朝旁一滾。
“跳!”
胡林悌和李淑眉縱身一躍。
守在下方的44號在爆炸聲中分辨出重物落地的聲音,遠遠地又看到幾十米外蹲著的5號開了槍,立即繞過建築往前衝。
雨似乎下得又大了一些。
兩人衝進原本乾燥的教學樓,留下兩串鮮明的濕腳印和稀稀拉拉的粘稠液體。
三樓內走廊,李淑眉扶住牆壁抵抗眼前陣陣昏黑,喘了兩秒稍稍緩過來,看向身邊同樣停下腳步,聲音顫抖的胡林悌。
“我中彈了……”
內走廊中央昏暗,光線少得可憐,但就這點可憐的光線,也夠李淑眉看清胡林悌紅了半邊的大腿了。
二十多歲還不到三十的年輕人抖著嘴唇,麵色如土。
李淑眉沒有作聲,取出一板藥片先給自己吞了一顆,再遞給他。
胡林悌哆哆嗦嗦接過藥片,這才發現李淑眉的情況比他嚴重得多,渾身上下幾乎找不出一處衣服本身的顏色了。
血紅血紅,像個厲鬼。
他倒抽一口涼氣:“你……”
李淑眉輕聲打斷道:“彆慌。”
她把匣子掏出來,塞進胡林悌的口袋裡,然後握住他的手腕,將人推進身後的教室。
被雨水泡得發白的手指不帶任何溫度,冰冷得仿佛死去多時。
胡林悌還沒反應過來,門就將他和李淑眉隔開了。
“孩子,替阿姨把世界之心好好的交到薑曜手上。”
胡林悌從最後的縫隙中望出去的那個瞬間,恍惚中好像看到了劉豐年的背影。
高大,偉岸。
明明她一點都不討喜。
根本不能和身先士卒的老劉相提並論。
接二連三的關門聲從外麵響了起來,是李淑眉,她把這一層樓所有教室的門都關上了。
這是個拖延時間的好辦法。
胡林悌拖著中彈的腿瘋狂搬運桌子堵教室門的時候,槍聲又響了。
“最多再堅持兩分鐘。”頻道裡響起隊友們的聲音,“傅隊和2號隊長大概再過一分鐘就能到了,堅持住!”
一分鐘多長啊……
胡林悌想哭,但他忍住了,將最後一張桌子推到門後,又找到教室後頭放著的兩個拖把綁在一起,繩索係在拖把柄中央。
等李淑眉倒下,他要從窗口脫身。
時間一秒秒流逝。
門外的槍聲越來越近越來越激烈,在一個瞬間達到頂峰。
胡林悌聽到了李淑眉撕心裂肺的呐喊。
“薑曜你記住!我女兒叫李賽男T市人身份證號碼33XXXXXXXXXXXX患有先天性心臟病!幫幫我,治好她——”
至此,她的聲音消失了,沒有等到回應。
胡林悌彆過頭去,抬手猛地揩了一下泛酸的鼻尖。
李淑眉爭取到了半分鐘,剩下的時間隻能靠他自己了!
胡林悌的眼神變得堅定,打開窗戶,拖把橫在窗口,他手裡攥著繩索,低頭往下看。
正下方沒有人,右前方樹影遮住了一塊麵積,看不清情況。
砰——
暴力開門聲不斷響起,當身後的門被踹響時,胡林悌一腳踏上窗台,果斷放下繩索快速往下滑!
門外的44號察覺到與眾不同的堅固程度,留下一人繼續踹門,另外的人分到隔壁兩個教室,從窗口探出頭去。
看到已經滑到二樓距離地麵隻剩兩米的胡林悌,立即瞄準射擊。
危機降臨,胡林悌索性鬆了手。
而在他落地的瞬間,右前方樹影處射來一枚子彈,正中心窩。
強烈的撞擊感令胡林悌後背一痛,喉嚨口湧出濃烈的血腥味。
他咧開嘴,吐出一口血沫,在心裡嘲笑對方。
哈哈,沒想到吧,老子穿了防彈背心!
止痛藥的藥效已經發作,他感覺不到任何疼痛了。
中彈的腿像正常的腿一樣被他支配著奔跑,越跑越快。
守在樓下的敵人衝過來,三把槍口對準他。
砰砰砰——
“這裡!”
胡林悌抬頭望去,是2號。
他終於找到機會放倒了對目前對胡林悌威脅最大的5號。
“我掩護你!”
砰砰。
胡林悌的身體晃動兩下,早已沒有知覺的他看準了2號指引的方向。
前進!前進!前進!
堅持!堅持!堅持!
雙腳踩在泥濘的操場上,他覺得自己輕盈地像一個風箏,隻要再跑快一點,他就可以飄起來了。
忍住!
要忍住!
圍牆就在前方,翻過它!
轟——
爆炸在身後響起。
衝天的火光遮蔽人的視線,阻撓人的腳步。
“我們到了。”
頻道裡終於響起好消息,胡林悌這隻風箏的線也在此刻斷裂開來。
他重重地摔在地上,匣子從口袋裡摔出來,被他慌亂地一把抓住,死死捂在懷裡,壓在身下。
44號隊長看著因2號自爆而折損的又一名隊友,再看幾十米外已經趕到的傅醒和2號隊長,含恨下達指令:“撤退!”
漫天雨幕中,傅醒來到胡林悌身邊,將他從地上抱了起來。
胡林悌抱著匣子的手沒有鬆開,瞳孔已經渙散了。
他沒有焦距的眼睛仰望著陰沉的天空,口中喃喃:“給薑曜……”
雨水落進眼睛裡,難耐的疼痛開始滋生。
傅醒握住了他的手。
胡林悌身上四肢都是彈孔,皮膚呈現恐怖的青灰色。
傅醒艱難道:“……我們到了,胡林悌。”
聽到自己的名字,胡林悌渙散的眼眸有一瞬間的聚焦,終於看清了傅醒的花臉麵具。
他竟是露出了一個笑容。
“傅隊啊……我終於……有機會說句心裡話了……”
“你長得真可愛……哈……早知道……早知道我就……揭了你的麵具……再問你……裝……裝什麼……裝哈哈……哈……”
傅醒的眼眶也痛了起來。
他想說什麼,但又什麼都沒說。
他不想說那些無濟於事的空話。
胡林悌也不介意,他的聲音越來越弱,大限將至。
他仍舊笑著,最後猛地將手高高揮起,用耗儘生命力擠出的一絲聲音吼道:“保險界從此……痛失一員大將——”
話音落下,失去支撐的手也掉了下來。
他的身下一片血紅,渾身的血幾乎流乾了。
傅醒伸出手,輕輕合上了他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