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今天肯定重了不止三斤。
星星點燈,天鵝絨般的幕布上綴滿了亮晶晶的碎鑽,顆顆都是一克拉以上的規格,極有收藏價值。
地上螢火蟲也挑著燈籠,一閃一閃,照出寧靜的夏夜。遠處稻田裡頭青蛙發出咕咕的鳴叫,知了聲聲,唱了一天都不知疲倦。
回家路上,田雨跟胡楊也犯愁,三人一致覺得不能再這樣下去。
太可怕了,今兒一天三頓,除了早飯他們是在家裡頭吃的,準確點兒講還是胡奶奶燒好了招呼他們吃的散夥飯。其他兩頓,全是在村裡頭蹭的飯。
餘秋疑惑:“我是被鄭大爹家的奶奶硬拉著走不了,你倆怎麼回事?”
田雨哭喪著臉:“我們班趙曉華腳崴了,我背她回家來著,就沒走成。”
胡楊更無辜:“我就問了聲八隊在哪兒下田,就走不了咯。”
“不行,老鄉太熱情了。”餘秋皺眉,“你看他們喊吃飯也就算了,都是傾其所有的那種,平常舍不得吃的全壓在我們碗裡頭。”
“還不肯收錢跟糧票。”田雨心有餘悸,“我一給,他們就翻臉,氣得不行。”
“你說,是不是因為咱們新客。”胡楊心存僥幸,“等過兩天熟了之後就好了?”
“懸。”餘秋搖頭,“楊樹灣總共有兩千三百二十四人,四百七十三戶家庭。要是每家都喊一次的話,一整年的時間也未必夠用。”
田雨心有戚戚焉:“再要跟趙大嬸這樣的,咱們連跑都沒地方跑。”
她想到趙大嬸的樣子,忍不住笑出聲來,“你們看看她對餘秋熱情的哦,要不是寶珍是個姑娘,我都擔心她相中餘秋當兒媳婦了。還一個勁兒誇寶珍勤快,肯上進。”
餘秋哭笑不得:“人家不也打聽你多大年紀,說不定想給你相女婿呢。”
田雨立刻不依,作勢要捂餘秋的嘴巴。
胡楊倒是旁觀者清:“我看趙大嬸是在給寶珍找師傅呢。”
現在除了縣裡頭不定期舉辦的培訓班之外,寶珍想學醫的唯一出路就是自學。
胡楊家裡頭有位堂姑是軍醫,他清楚學醫得有人帶著,光靠自己看《赤腳醫生手冊》,結果肯定跟郝建國他們一樣,紙上談兵。
“她想學挺好的啊。”餘秋笑眯眯,“全村這麼多人,光靠我一個,想搞好健康衛生工作,累死了也不行。”
幾人走到大路口的大槐樹下,碰見在大槐樹底下納涼的鄉親,個個都喊他們明天來家吃飯。
就算是客氣話,也足夠嚇得三人心驚膽戰,趕緊一溜煙往知青點跑。
餘秋出主意:“要不這樣吧,咱們直接在胡奶奶那兒搭夥。”
楊樹灣的人都曉得這幫子知青還不會點火燒飯,人家一個人切菜、炒菜、燒火,樁樁不落下,他們三個人都跑不贏。
大隊給會計、赤腳醫生以及民辦老師的補貼都是一樣的,二百五十斤稻穀、一百五十斤山芋、一百五十斤玉米還有四十斤油菜籽。
這個分量相對於一般的農民已經算是優待,畢竟,他們三個下田乾活的話,睡也拿不到全工分。
田雨立刻來了精神:“好,這樣咱們一鍋吃飯的話,還能讓胡奶奶跟秀秀多吃點兒。”
大隊雖然年年給這祖孫二人補貼,但畢竟有限。因為整個楊樹灣都不富裕啊。
“除了糧食,我們還要考慮吃菜問題。”餘秋琢磨著,“咱們趕緊把衝水廁所蓋起來,這樣也有農家肥種菜。”
田雨連連附和:“對,不然胡奶奶肯定把所有菜都往我們碗裡頭倒。”
胡楊興致勃勃:“我們自己開墾山地吧,就房子後頭那個山坡,夠弄出個小菜園了。”
“那個不行。”田雨立刻反對,“全是石頭,根本種不了菜。”
胡楊倒是樂觀的很:“石頭挖出來剛好蓋廁所啊,到時候咱們連打土磚的錢都省了。”
餘秋遲疑:“我倒是有個想法,不種在地上,直接種水裡頭。我在花瓶裡頭種過空心菜,把根放進水裡頭,它自己會長出來葉子。”
“這個我曉得。”田雨也來了興趣,“我種過一盤子大蒜,我媽炒菜都不用去買蒜葉。”
胡楊也乾過這事兒,小學勞動課上有這個手工作業。
不過他還是不打算放過後麵那片小山丘,總覺著空的怪可惜。
田雨直接揮手:“得了,要是好侍弄的話,肯定早被老鄉開墾出來了。石頭地裡能長什麼玩意兒啊,你還是甭折騰了。”
“我們知識青年就是帶著科學技術跟文化知識下鄉的,跟老鄉學習的同時,當然也不能忘記推廣技術知識。你等著,回頭我寫信讓我家裡人給我問問去,我非得讓石頭縫裡也長出莊稼來不可。”
餘秋笑了起來:“那好啊,最好讓你們家多寄幾本專業書過來,說不定咱們還真能種田……”
她硬生生地掐斷了“致富”兩個字,改成“能手”。
“那可好,咱們國家那麼多荒山呢,到時候肯定全變成糧倉。”田雨走路虎虎生風,抬眼指著前頭喊,“嘿,胡奶奶給咱們點著燈呢。”
餘秋循聲看過去,黑黢黢的夜色中,知青點果然亮著盞煤油燈。
那小小的火苗跳躍著,散發出來的是溫柔的橙黃。
作者有話要說: 說一下,水車洗衣機真的有,我構思這篇文章的時候想到利用水車做洗衣機,再一查資料,發現的確有,設計團隊來自西南交通大學,2013年獲得了紅點設計大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