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楊整個禮拜的空閒時間都貢獻給洗衣機了。
星期天一大早,其他知青從公社跟各個大隊趕回他們最初的據點時,剛好目睹洗衣機下水實驗。
近幾日餘秋跟寶珍都沒接生,自然沒有用過的布巾可以試驗洗滌效果。
不過這不是事,因為七位男知青每人都帶了一包臟衣服過來。
這個禮拜,郝建國跟著公社劉主任下各個大隊采訪水災後恢複工作,充當了喇叭的角色。
所有知青都曉得胡楊正在造洗衣機的事,男孩子們毫不猶豫地接受了這個可以偷懶不洗衣服的借口。
要不是大家下鄉帶的衣裳都不多,而且天熱必須得每天洗澡換衣褲,估計他們整個禮拜都能不洗衣服。
男孩子們拿出衣服的時候,圍在邊上的女知青齊齊腦袋往後麵傾,饒是這樣,還照樣差點兒被熏倒在地。
陳媛捏著鼻子跺腳:“你們可真行!也不怕招蚊子。”
餘秋搖頭:“我覺得蚊子都會被熏暈。”
郝建國笑嘻嘻的:“這才是真正的男子漢。走,兄弟姐妹們,跟我一塊兒挖水渠去。”
這些天連著下過好幾場雨,雖然都是夜裡下白天出太陽,但土壤還是鬆軟的,挖起水渠來倒不是特彆吃力。
可惜他們挖了不到一個小時就被迫收工,因為突然間又打雷下雨了。
農民沒有禮拜天的概念,即使星期天他們也照樣出工。天公不作美,隻能跟著收拾乾活的家夥。
看到這群跑著躲雨的小知青,年紀大的村民都笑:“你們這是在挖排水溝?那挺好的啊,是要排水,不然菜都泡爛了。”
胡楊狼狽不堪地躲在屋簷下,梗著脖子喊:“等雨停了,我們接著挖。”
奈何老天爺不配合他的豪情壯誌,從上午十一點鐘開始,雨就嘩啦啦地下個不停。
等吃過中午飯,雨更是下得瓢潑桶倒,像洞天水簾似的,人對著臉都看不真切。關起門來更糟糕,屋子跟黑夜基本上沒區彆。
田雨原本打算趁著下雨天,把七個沒辦法下田掙工分的學生招過來上課,看看這天色,也隻能作罷了。
女知青們幫著胡奶奶搓了一下午的草繩,這是用在裝堆砌圩埂土石草包上的。
男知青們沒耐心,圍著胡楊討論了半天如何自製插秧機,最終得出一致結論,還是先搞清楚大型插秧機的結構再說。
他們圍過來幫忙搓了沒會兒草繩,又開始琢磨著要不要弄個專門搓草繩的機器。
餘秋倒是知道有這種自動草繩機。
因為她生活的時代不允許農民焚燒秸稈,一旦被發現就罰款。她穿過來之前,就剛發生農民因為焚燒秸稈被罰兩千塊喝百草枯自殺的事情。
當時他們科裡頭閒時討論,就有助產士提起過草繩機。她老家盛產林木苗,秸稈根本沒人舍得燒,都是用草繩機打成草繩賣了捆林木苗。
餘秋不知道草繩機的具體工作原理,但估計不太複雜。因為一台全自動的草繩機也就九百來塊錢,要是手搖的,應該更便宜。
但是,現在是不是應該先把插秧機做好?還有洗衣機到底運轉的怎麼樣了?
男知青們這才想起自己的衣服還在水車洗衣機裡頭放著,立刻一窩蜂地撐著傘去水溝邊搶救自己的衣服。
那水車還在孜孜不倦地轉動,被風吹得跟哪吒腳下踩著的風火輪一樣。
謝天謝地,為了製造湍急的水流,他們事先在河邊墊了大石頭,剛好死死卡住了水車,倒是沒讓水車被風雨吹垮。
可惜悲傷的是因為中途沒人放水加水,所以衣服也沒有完成漂洗跟甩乾的工序。
男生們樂嗬嗬地頂著臟衣服回來,表示直接靠雨水衝衝就好。
他們大力表揚了胡楊的發明創造。不錯蠻好,最起碼的,衣服上的酸臭味已經一掃而空,洗滌效果值得肯定。
雨一直下到傍晚六點鐘還不見停。整個天就跟破了大窟窿似的,嘩啦啦往外頭倒水,世界都變成了汪洋大海。楊樹灣則是波濤洶湧中的一葉扁舟。
胡奶奶招呼大家吃晚飯:“莫管了,先吃飽肚子再說。這天可不好走,船都要翻了的。實在不行,今晚先在這兒對付一晚上吧。”
郝建國立刻積極響應:“下雨天留客天,不留也得留。等明兒一早雨停了,我們再動身吧。”
吃完了胡奶奶做的夾棉花頭跟煮山芋,外麵的暴雨仍舊沒有歇歇腳的意思,一刻不停地往下衝。
“你們說,圩埂會不會塌掉啊?”田雨有些發慌,上個禮拜在白子鄉碰上洪水的事情,她還記憶猶新。
聽說當時那段圩埂都塌了,到現在也沒修好。楊樹灣不也有六十來畝水田被淹了嘛。
正先聊著自己到新工作崗位上感受的知青們齊齊噤了聲,全都不由自主地抬頭看窗外。
外麵黑黢黢的,如果不是風吹雨打窗戶發出的砰砰聲,他們甚至連雨水都看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