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搪瓷缸的河鮮粥, 一個鹹鴨蛋,兩個大饅頭下肚,餘秋擦著嘴巴,跟自己的知青小夥伴離開田頭。
郝建國等人兀自表達不滿, 他們要下田勞動, 跟貧下中農打成一片。
何東勝板著臉:“怎麼滴?這是不願意將科學技術傳遍農村?趕緊給我們家收割機插秧機全都造出來才是真的。秀才兵, 怎麼不想著多造點兒啊?光這麼兩台哪裡夠用?水車都曉得全都改造一遍呐。”
胡楊不好意思地抓腦袋, 小小聲地嘟囔:“我這也不知道好不好使呀。”
“怎麼不好使?”何東勝笑著伸手指向前頭已經開始勞作的社員。
寶珍的母親手上推著個看上去有點兒像手扶輪滑板的東西, 隻不過踏板的位置是倒人字形的刀片。
她人站在輪滑板的右手邊, 推著車子往前走, 鋒利的刀片割斷了水稻的莖, 成熟的稻穀被拋在了車子後麵。
不一會兒,寶珍母親就推出了一條線的稻子。
“怎麼不好用?我看這好使得很。”何東勝眉飛色舞, 催著知青們往田埂上走, “快點兒, 咱們9個生產隊, 幾千畝田呢, 光這點完全不夠用。”
胡楊懊惱地拍腦袋,招呼自己的同伴們,趕緊去幫忙。
最起碼的, 他要保證每個生產隊有10台這樣的收割機呀。
其實材料非常簡單, 刀片就是他從鐮刀上拆下來的。那扶著的把子,就是鐵鍬柄。等到用完之後將零件全部分解開來,還可以重新組裝回頭。
工欲善其事, 必先利其器。男知青們想想,覺得好像挺有道理。
韓曉生發了話:“走吧,咱們抓緊。咱個多耽擱一秒鐘,貧下中農就多受一份苦。”
“就是,快點快點。”何東勝揮揮手,“缺什麼東西,就到大隊的碾米坊去找找,拆下來能裝回頭的就行。”
他轉過頭又朝女知青們笑,“你們也快點動起來啊,全大隊2000多號人就等著你們的涼茶來呢。”
田雨驚訝地瞪大了眼睛:“餘秋去煮涼茶就好了,我們這麼多人呢。”
煮個涼茶也要4個人,未免太磨洋工了。
何東勝挑高眉毛,跟唱歎詠調似的歎氣:“聽聽這口氣,你當涼茶好煮好運?”
寶珍母親立刻笑起來:“小田老師啊,這可不是好差事。每一個生產隊起碼要兩大桶哦,過一個小時就得換一趟。忙得不歇火的。快點兒去吧,太陽升起來,沒涼茶喝人會垮的。”
何東勝笑出了口白牙:“動作快點兒吧,禾真嬸嬸肯定忙死了。”
他叮囑餘秋,“蒲公英跟菊花一鍋水各抓兩把,煮之前洗一洗,不要把泥巴也帶進來。”
餘秋應了聲,琢磨著自己應該弄點糖鹽水,作為最簡單的運動飲料。
再清熱解毒的中草藥也比不上及時補充水分與電解質來的有效。
要是在2019年,她直接往涼白開裡頭丟片電解質泡騰片就行。
可是現在彆說泡騰片了,她手上連鉀鹽都弄不到。
餘秋覺得自己得看看各個生產隊的菜譜,必要的時候趕緊進行調整,往裡頭加富含鉀的食物。
香蕉肯定沒有,不過蔬菜裡頭鉀含量更高。這個季節剛好有豇豆、南瓜,小白菜跟韭菜也不差。
餘秋拚命地在腦海中搜索多年以前考過的營養師學習內容。
不行,她得多找幾本書,光靠腦子記,實在是記不了多少東西。
對了,她還得問問禾真嬸嬸有沒有酸棗片。這個加進鹽開水的話,可以改善運動飲料的口感。
她看楊樹灣倒是有不少酸棗樹。
“走吧,兵馬未動,糧草先行,做好後需也很重要。”餘秋打定主意,跳上田埂,招呼自己的同伴們。
其他人在心裡頭算了本賬,也都跟著上田埂,往大路跑去。
郝紅梅有點兒不服氣,小小聲地嘟囔:“我總覺得他們是在嫌棄我們。”
陳媛跟著點頭:“是有那麼點兒意思。”
從頭到尾連鐮刀都沒有發給他們摸一下。好像他們臉上寫著“驕嬌”二字一樣。
田雨重重地歎了口氣:“難怪他們嫌棄,就寶珍啊,我們小寶珍一個人,抵得上我跟餘秋倆。她二嫂直接抵上我們仨。”
旁邊黃橙橙的農田已經開始收割,年紀跟他們差不多大的姑娘蹲在地裡頭,手跟蒲扇似的那麼一揮,鐮刀直接刮過去。哢嚓嚓,清脆的割裂聲響起,一叢直接倒在了地上。
整套動作如行雲流水一般,中間沒有任何停頓滯澀。
看的一群女知青集體吸氣歎氣。
郝紅梅躍躍欲試:“我就不信了,熟能生巧,我多鍛煉,還鍛煉不出來。”
餘秋趕緊伸手拉住人,生怕這姑娘激動過頭,又跑下稻田。
“算了,寸有所長,尺有所短,我們先去燒涼茶再說。”
就算煮涼茶不是好差事,也絕對比在田裡頭乾活來的強。
這麼蹲著彎腰,彆說割一天的稻子了,就是一個小時什麼事都不乾,也足夠讓她直接崩潰。
他們趕到祠堂裡頭的時候,隻有禾真嬸嬸跟另外幾個年紀大的奶奶在。
一群三四歲的小孩被集體拘在了大屋子當中,不許他們出去瞎跑。
聽說前兩年發生過雙搶時候,小小孩沒大人看著,自己跑出去玩,結果跌進河裡頭淹死的事情。
從那以後,每年農忙時節,大隊書記就會讓各家各戶把自家的小家夥送到祠堂來。
彆的地方多半不許小孩進祠堂,生怕孩子眼睛亮,看到了臟東西。
楊樹灣人卻無所畏懼,他們的老祖宗,還能嚇唬自家的孩子不成?
祠堂前頭的空地上一排鐵鍋擺著,下麵挖了洞,烈火熊熊往上燒。
禾真嬸嬸正忙著給地爐添火,額頭上全是汗。
見到4個姑娘,她立刻伸手抹了把汗珠子,招呼人動起來:“去,你們幾個看好了娃娃。一個比一個鬼,眼睛一錯開就跑出去下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