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夥兒都又累又渴,肚子餓得咕咕叫,一聽有南瓜粥,立刻拔腳就走。
有了南瓜粥填肚子,感覺今天這個夜班可真是沒白上。
餘秋則一把將何東勝推進了旁邊的更衣室,鎖上門,直接抱著人就啃。
媽呀,她家小男友簡直就是塊寶藏,聰明能乾又賢惠,完全沒話說。
她現在可真擔心她的何隊長叫人惦記上了。哎呀,她完全明白了,為什麼想要把人拴在褲腰帶上,或者是揣在口袋裡頭的心情了。
餘秋狠狠地啃了何東勝一回,然後凶神惡煞地威脅道:“我老實警告你,要是有哪個姑娘瞧上你了,你必須得跟她們說清楚,你是我的。我可不好講話,我會動刀子的,白刀子進紅刀子出的那種,指哪打哪,能痛得她們死去活來卻半天都死不掉。彆到時候警告過了,她們還要往我手上撞。我會動真格的。至於你,我會直接把你做成木乃伊的。”
何東勝哭笑不得:“那要是看上你的小子呢,你要怎麼警告他們啊?”
餘秋拍了拍何東勝的胸脯,又趁機摸了兩把,老實承認:“一般人也受不了我的脾氣。”
天生工作狂,壓根就不是賢妻良母的料子,屬於丈夫出軌了,永遠也會同情男方的那種。誰叫女人不夠溫柔,不能讓丈夫感受到家庭的溫暖。
何東勝悶笑出聲,他伸出胳膊摟緊了她,放柔聲音道:“你的脾氣什麼不好啊?你頂頂好了,沒有哪兒不好。”
餘秋的心中又開始放起了煙花,東風夜放花千樹,更吹落,星如雨。
天呐,隻要她家田螺小夥兒一直都這麼賢惠,這麼會說話,那得美如此夫複何求。
李偉民跌跌撞撞的從x光機前頭挪過來。
他今天拍了一晚上的片子,眼睛都要瞎了,這會兒迷迷糊糊的,隻想趕緊脫下自己身上的白大褂。
主要是白大褂不容易乾,要是他喝粥的時候,直接將粥倒在了衣服上,今晚洗了明天乾不了,那他明天就沒有白大褂穿了。
也不是醫院吝嗇,沒有給他留下換洗的白大褂,實在是他太懶了,先前換下來的白大褂,還在那兒丟著呢,一直都沒管。
李偉民抬手要推門,王大夫反應神速,趕緊攔下這人。
小李大夫還不明所以,迷迷糊糊地問:“乾嘛啊?我換個衣服。”
王大夫趕緊伸手拉人走:“行啦,先去吃飯,你要是去晚了的話,你覺得他們那幫家夥會給你留下一口嗎?”
李偉民這才警覺起來,沒錯,這群學生就是狼,一個比一個能吃,他可不能放鬆。
餘秋長籲了一口氣,狠狠地在心裡頭誇了通小王大夫。不錯,這孩子真是越來越有眼力勁兒了,實在應該被好好培養。
何東勝悶聲笑得厲害,結果又被餘秋堵住了嘴。
她還沒有來得及抱著自己的田螺小夥兒再好好膩歪會兒,外頭就響起了敲門聲。
陸師傅的聲音壓抑不住的興奮:“小秋,你換好衣服嗎?換好了就趕緊出來吃飯吧。”
可憐的小秋大夫隻能乖乖回答:“換好了。”
蒼天啊,她怎麼就這麼難呢?
何東勝笑到兩個肩膀不停的抖,他低下頭,在女友的嘴唇上親了一口,然後示意她趕緊出去吧。
餘秋老大不情願地開了更衣室的門,對上的就是陸師傅控製不住的笑臉。她嚇了一跳,完全沒想到陸師傅居然還等在門口。
陸師傅滿臉紅光,見到她就是一句話:“好,非常好。”
餘秋趕緊給長輩打預防針,成績還沒出來呢,我考的感覺也就是那樣
陸師傅手往上抬:“我不是說這個。”
旁邊有學生經過,還問了一句餘秋:“是在食堂吃夜宵嗎?”
陸師傅趕緊閉上嘴巴,又改口喊餘秋:“先去吃飯吧。”
他自己倒是沒吃飯,陸師傅到了食堂之後,也隻是跟餘教授還有高師傅他們喝酒。
酒不是什麼好久,就是從副食品店拿來的最普通的那種,下酒菜壓根就沒有,不過是一碟子配粥的鹹菜,還是河東省,翻出了兩根黃瓜,叮叮咚咚,一陣響之後,也做了盤子,涼拌黃瓜又開了鍋,煮了鹽水花生端上桌。
隻這幾樣就已經夠幾位飽經風霜的高級知識分子大醉方休了。
實習同學還有李偉明跟王大夫他們都已經喝完了粥,搖搖晃晃的,或是去學校宿舍,或是回值班室休息,陸師傅他們幾個人仍然沒有停下酒杯的意思。
餘秋在邊上都不好意思起來,又下意識地強調了一遍,成績還沒出來呢,誰知道考成什麼樣子。
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卷子難度係數這麼低,壓根就沒辦法體現出水平。搞不好多的是,人考出來的分數比她高呢。
“我不是說這個。”陸師傅滿麵紅光,說話的時候已經帶上了醉意,“小秋,你太年輕,你不懂,你不知道,真正的攔路虎從來都不是考多少分。”
他拿手指頭沾了酒水,然後在空中虛虛寫下兩個字,“這個才是壓得你喘不過氣的大山。”
餘秋認了兩遍,都沒有認出來他寫的到底是什麼字。
還是何東勝在旁邊輕輕用口型示意她,政審。
有很多人最後都是倒在政審上頭的,畢竟按照現在選拔的原則,苗紅根正的出身是首要前提。
有多少夫妻反目,父子成仇,後麵的深層次原因就是這無所不在的政審,無論你做什麼事情,都要被判定到底有沒有資格?
你不劃清界限,就是在跟官方甚至是全世界為敵,有多少人能夠承受得住這沉重的壓力。
陸師傅興致勃勃,突然間開始背誦:“餘秋是我們醫療衛生事業戰線上的優秀革命實踐者,是新時代的知青楷模,……”
餘秋真是恨不得趕緊捂住陸師傅的嘴巴,他怎麼能夠背誦廣播稿呢?她已經快要羞恥死了,每次聽到廣播響,都恨不得挖個地洞鑽進去。
陸師傅臉上的笑容卻抑製不住:“小秋,這才是真正的尚方寶劍啊。”
圍著桌子喝酒的高級知識分子們都點頭。
小秋受到縣裡頭的表彰了,縣裡頭的廣播一遍遍念她,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嗎?意味著小秋獲得了官方的肯定。
政審的時候就不會再有人拿黑五類的狗崽子說話。政審有多重要,政審就是下麵基層單位能夠不戴著有色眼睛看人,不拘一格推選人才,隻要政審一來,出身不好的人,就會有立刻被重新踩回地底下,永遠見不得天日。
“我就說,江縣從上到下都是有格局的。”一向不太愛說話的鄒工這回也開了口,“這才是真正的有魄力,有眼光。”
餘秋有點兒被眾人那種近乎於解放了的喜悅震到了,她並不是這個時代的人,其實從靈魂深處來講,她很難理解大家脖子上戴著的沉重枷鎖。
那比坐牢還慘,因為壓力是四麵八方,密密麻麻,無孔不入的。
然而此刻,她看著眾人從心底裡湧現出來的喜悅,忍不住脫口而出附和:“廖主任是個好人。”
說完這話,她就恨不得咬自己的舌頭,她現在可真是越來越沒有原則了,廖主任也是好人了。
喝酒的長輩們卻大大地讚同了,彆看著廖主任沒有正兒八經的官樣子,可人家做的才是踏踏實實的人民公仆的事情。
又是抓教育,又是抓醫療衛生,又是抓革命生產,物質精神文明一個都沒落下,還費儘心思到處化緣哭窮拉外援,不就是想讓老百姓過上紅紅火火的好日子嗎?
知道他們是右呱,知道他們曆史不清白,還能直接露出笑臉,一個勁兒不停地誇他們工作有成績,從來不懷疑他們是下來搞革命破壞的
這是多少年他們都沒有見過的,來自官麵人物的笑臉。向來這些人對著他們的時候,就神氣活現的活像是個土皇帝。感覺時刻都能代表人民審判他們。
對,這個人的確不太會說話,知識文化水平也真的夠嗆,動不動就鬨出點兒笑話來。
可是他的心是乾淨的,敢撕扯出來,曬在太陽底下給大家夥兒看。
那些人模狗樣,沐猴而冠的家夥呢。
彆看他們位置高,身份尊貴,大會小會開個沒完沒了,說著那些言不由衷他們自己都不相信的冠冕堂皇的廢話,隻要扒下他們身上那層列寧裝,他們就什麼都不是。
他們不僅對這個社會毫無貢獻,他們甚至連自己都沒辦法養活,因為他們從來沒做過一件實事啊。
餘秋在旁邊聽的,忍不住心中吐槽,果然人不能太好,做一個壞人,隻要連著做幾件好事,就能夠立刻被洗白,就連他先前做的壞事,也會有人考慮,也許那時候他有苦衷。
要是始終當個好人就難了,萬一爆出點什麼醜聞,立刻就成了人設坍塌,你以前做的好事都會被懷疑彆有用心。
可見這個社會永遠對好人苛責,對壞人無比寬容。
好吧,這件事情勉為其難,就算是廖主任在幫助自己吧。她承這份人情。
她頭回知道,就算她什麼都不做,光憑她的存在就能夠讓旁人這麼開心。
她成了彆人的希望。她就是那道星光。
何東勝在旁邊笑,壓低聲音道:“你不要妄自菲薄,你一直都是充滿希望的存在啊。看到你,我就充滿了奮鬥的勇氣與信心。”
餘秋立刻得意起來,加油吧,年輕人姐姐,就是那燈塔一般的存在,照亮了你的人生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