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老先生同小槳先生握手,迎著人往屋中走。
小槳先生看著身穿睡衣的眾人,連聲道歉:“實在不好意思,在海上耽誤了點兒時間,一直拖到現在才過來,真是打擾二位兄長了。”
陳老先生反手指著頭上還翹著呆毛的餘秋,忍俊不禁:“我們沒事,你嚇著她了,她剛才說是海盜呢。我估計再晚一步,她就要找菜刀了。”
餘秋滿臉大寫的囧,感覺陳大佬沒必要專門提到自己,誰還沒有睡迷糊了信口開河的時候,些許小事完全可以跳過。
那位小槳先生瞧上去倒是頗為和氣,還笑著接話:“沒錯,我們是白匪,白匪上了海,四舍五入也約等於海盜了。”
鄧老先生的四川口音極重,大概是為了方便大家聽清楚,他刻意放緩了說話語速:“我們也是□□,大家上了海,就成了海盜開會咯。”
陳老先生哈哈大笑:“你們這樣是要嚇壞人家小姑娘的,沒瞧見人家現在還在發懵嗎?”
餘秋生無可戀,感覺同大佬的交情果然薄如蟬翼,就是鏡花水月,太不可靠了。虧得她還積極邀請陳大佬去楊樹灣逛逛,還免費請他品嘗皮蛋,又跟他切磋了醃蛋技巧,結果現在人家壓根不打算放過她呀。
餘秋搖頭:“我沒有被嚇到,我是在想海盜的問題。我也不是胡亂猜測的,是現在海上的確有海盜啊。
兩邊相互不往來,大海就成了緩衝帶。彼此間的船都不好太過去,時間長了便成了莫名其妙沒人管的地方。大海是人類的寶藏,大海蘊藏了無數財富,無論石油天然氣還是海產品,都是好東西。
自家人的地盤,兩邊兄弟都不過去,人家就會眼饞。島嶼放在那兒上麵不住人,人家就跑過去住,住的時間長了就成既定事實。到時候上麵住的全部是平瑉,又不是駐軍,你們過去打人家都不合適。一打起來就是欺負弱小,造成的國際影響也很糟糕。
島被霸占了,按照國際慣例,周圍的一片海域也就成了人家的地盤,整個大海上的通路同樣歸人家說了算。
這些國家又戰亂不斷,海盜可不就橫行了嗎?
我在日苯的時候看新聞,聽說南海那一大片區域海盜可凶猛了,不僅搶掠財物還會殺人。現在他們殺的主要是日苯人,因為有曆史的仇恨問題。可道亦有道不過是自我安慰,強盜眼中看的還是利益,到時候他們肯定也會對我們下手,而且絕對不會留情麵。
因為人家聰明著呢,人家知道我們兩邊相互不往來,彼此害怕接觸,生怕一不小心就產生摩擦,所以都避得遠遠的。這就成了鶴蚌相爭,漁翁得利,人家很能在裡頭占便宜呢。
無論是社會經濟還是軍事發展,都需要大量的能源,無論石油還是天然氣,都是寶貴的資源。陸地領土固然重要,海域所有管轄權同樣無比重要。地球生命就是從大海孕育出來的,大海有無數的寶藏。”
餘秋還沒睡醒,加上驟然又見曆史人物,說起話來都顛三倒四。
其實她很不耐煩如此唧唧歪歪,她就想跳上桌子大聲咆哮。
醒醒吧,大佬們,不要為了三瓜兩棗,虛之又虛的頭銜問題爭來爭去沒完沒了,趕緊的,想辦法,把周邊的海域全拿下來才是重點啊。不要以為海裡頭隻有魚蝦啊,海裡頭的寶貝實在太多了。
她穿越過來之前,看到的一組數據顯示,在鐘國可以管轄的300萬平方公裡海域中,其中高達52%與鄰國有爭議。這裡頭相當一部分已經被外國實際控製或蠶食分割乾淨了。事實丟失的海洋國土麵積相當於19世紀莎俄從鐘國割去的陸地疆域的總和。
知道那是多麼一大筆寶貴的財富嗎?非要被人掐著喉嚨,日子過的捉襟見肘才高興嗎?地球能源是不可再生的,人家用一點就少一點,自己家裡頭的東西被旁人搬走了,你們就不心痛嗎?
餘秋從小是過苦日子出來的,所以摳摳搜搜的,一點兒都不大方。何東勝這個標準的農瑉都動不動笑她是楊樹灣的當家人,一分錢能掰成兩半花。
瞧見人家把東西拿走了,那她可真是眼睛都滴血。
現在從客觀上講,苔彎方麵的海軍力量相對比較強一些,因為有老底子在。大陸方麵的海軍是在建國以後才從一窮二白的基礎上,依靠幾條小船開始的,加上文格的衝擊,發展並不容樂觀。大家既然已經明確一個鐘國的原則,就得考慮共同利益呀。
蛋糕就那麼點兒大,摞起袖子互毆,打死了蛋糕也不會變大的。與其大家打得七竅流血奄奄一息,還不如好好想想怎麼把蛋糕做大了。
可惜這些話她一句都不能說,她隻能在海盜的話題上不停地打圈圈:“我聽說過一句話叫做要致富,先修路,交通對於社會國家經濟發展意義非比尋常。水路本身就是交通的重要組成部分,尤其在各國各大洲之間,比起飛機,走海運絕對是物美價廉的選擇。如果不保證海上通路的暢通,叫人家霸占的地方,此路是我開,此樹是我栽,若想過路去留下買路財,那麻煩可真大了。萬一到時候海盜跟其他的帝國主義相勾結,打的其實不是錢財的主意,就是要扣押重要的物資,拉住國家建設的進度,那才是後患無窮呢。”
她劈裡啪啦一大通,就跟炒豆子一樣,大半夜的,簡直吵得人耳朵疼,實在遭人恨。
大佬們大概上了年紀,個個年逾花甲,都是要當祖父的人,對於餘秋這麼個可以當他們孫輩的小孩子倒是頗為寬容,誰也沒有開口打斷她的話。
直到餘秋滔滔不絕一通後,陳老先生才笑出了聲:“我看啊,你不僅白天能說會道,就是睡著了說夢話,也是如滔滔江水。”
餘秋不假思索:“我本來就是在大江大河邊長大的人。所以我知道水路的重要。”
陳老先生這回笑得更加厲害,隔了半晌他才兩隻手往上一翻:“說到這個□□白匪的問題,我們都很有經驗啊。其實換個說法,老百姓也無所謂。當年國共合作的時候,宣傳就說大家精誠合作,結果兩邊翻了臉,又互相指責是匪徒。
我一直都非常懷疑,老百姓這麼反反複複聽各種宣傳,真的相信嗎?恐怕對於老百姓來說,金鑾殿上到底坐個誰壓根就不重要。他們隻關心自己能否吃飽穿暖,老有所養幼有所依,生病能治療,求學有學校,耕者有其田,做工有工廠。”
說著,他還朝餘秋笑,“你說是不是啊?小大夫?”
餘秋不假思索,當即打了個嗬欠,伸了個懶腰:“沒有其他人要來了吧,那我是不是可以回去睡覺了?我困了。”
陳老先生笑得難以自抑:“瞧瞧,你們的半邊天多厲害,不僅能說會道,就連犯困都挑得特彆是時候。”
王老先生從善如流:“她不是在遵循你的教導嗎?你是長輩,她很聽你的話的。你讓她生活有規律,她不值夜班自然得晚上睡覺了。”
陳老先生笑容滿麵,跟著打嗬欠:“沒錯,生活飲食的確都得有規律,那就先休息吧。人要尊重自然規律,我就特彆不讚同你們挑燈夜戰,非要大半夜的談事情。腦子都糊了,還能談出個什麼來呀?”
王老先生笑著點頭:“沒錯,該休息就休息。”他看向小槳先生,“地方簡陋,還請海涵,馬上再給你收拾間客房,你看可以嗎?”
小槳先生麵帶微笑:“您還是這麼的妥帖,家父一直說,沒有比您更妥帖更值得信任的人了。坦白說,我們對公產黨是失望的。我們曾經達成的共識與默契,我們在總理遺誌的引導下,積極主動溝通,但是這份共識默契被破壞了。”
餘秋聽得心驚膽戰,總覺得自己好像見證了什麼曆史的重大時刻。
曾經達成過共識與默契,而且按照小槳先生的意思,最後沒成功應該是大陸方麵的錯誤。
那是什麼呢?難不成在此之前雙方已經進行過接觸談判並且已經取得了一定的成效?而不是僅僅局限於和平使者在二者之間進行傳話。
大佬的確是大佬啊,餘秋心中有一種說不出的慰藉。
大佬考慮問題其實都挺全麵的。雖然後人在評價他們的時候或多或少都會誇大或者故意忽略掉某些部分,但從整體上來講,大佬的格局基本上都不小。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麼後來這位小槳先生拒絕再跟中公方麵進行直接對話,討論和平解決統一問題似乎也有跡可循了。
他早年在酥連留學曾經加入過公產黨,那是國公第一次合作時期,後來雙方關係發生變化,他曾經被思大霖扣押那差不多10年,甚至被迫登報公開宣稱與老槳斷絕父子關係。
都叫逼到這一步了,他也沒能獲得自由,最後還是希按事變發生後,經過總理的斡旋下,才成功地讓小槳先生順利回國。
他對公產黨的直觀印象來自於蘇公,顯然他與蘇公打交道的過程並不愉快,甚至可以說是他一生的屈辱。這已經在他心中埋下了敏感的種子,他本身就認定了公產黨是不值得信任的。此後隻要有所反複,這份不信任甚至可以說是厭惡的,感情就會充分發酵,乃至於他完全不想提起。
這也是他比他父親有所欠缺的地方,又或者講是有所不同的地方。他的父親老槳主要是坑公產黨為主,沒怎麼受過公產黨的脅迫。而且老槳經曆的風雨更多,人生跌宕起伏也更劇烈。想必他更加能夠明白,很多事情的複雜莫測,不是三言兩語就能夠說清楚的,比起絕對的黑白,大片的灰色在某種時候其實是主色調。
小槳先生綿裡藏針:“出爾反爾可不值得為人稱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