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山還比一山高(捉蟲)(1 / 2)

七零婦產聖手 金麵佛 11769 字 8個月前

小林大夫還不知道自己已經被人惦記上了, 正蹲在屋子裡頭收拾行李。

現在講究大學辦在田頭辦在工廠,大學生要深入基層為人民服務。作為中醫學院的學生,林斌同學放的寒假是要跟著學校組織的大部隊一塊去附近郊縣深入到生產實踐一線的。

他窸窸窣窣地忙碌了半天,也沒個停歇的時候。

坐在藤椅上閉目養神的老人似乎已經等得不耐煩, 直接開口催促:“你就不能快點兒嗎?”

林斌吭哧吭哧地又湊到了老人身旁, 頗為認真地強調:“你得配合,他們給你紮針的時候,你不能躲。給你推拿的時候, 你不能嫌煩。你要好好吃飯睡覺還有大便。”

老人家閉著眼睛不搭理他, 似乎嫌他煩人。

林斌急了:“你隻有好好配合才能夠長命百歲呀。”

沒想到已經活了八十幾年的老人壓根對長命百歲毫無興趣,居然還嫌煩:“不要,活得越久越受折磨,難受, 不要活這麼久。”

林斌開始跟他打商量:“那咱們就是不長命百歲,也得起碼再活10年。”

老人任性的很:“不要, 我事情都做得差不多了。把剩下的事情再收個尾巴,蓋棺定論就可以順便把我放進棺材裡了。不, 不要棺材, 一把灰直接撒掉。”

林斌眼睛瞪得大大的, 毫不猶豫地戳破了老人的幻想:“哪有那麼便宜的事兒,你還有好多工作要做呢,10年都不夠。”

老人完全不同意,10年太久了,他才不要再遭10年的罪。長命百歲, 沒病沒災那才叫好福氣,要是活了100年,天天這兒痛那兒不舒服,那真是比坐牢還難受。

林斌在旁邊跟他打商量:“10年哎,起碼要好好活10年。你看,兩邊統一了,酥連要打我們的,他們肯定早就看我們不順眼了。美幗也會打苔彎的,不然它麵子往哪兒掛?”

“不會打的,美幗不會打苔彎。”老人的眼睛沒睜開,手在空中一揮,“美幗人才沒有那麼大方呢。他們怕疼怕淌血,不會多事的。要防止和平演變,他們會把演變的希望放在第3代第4代人身上,就是你們。打仗不劃算,他們打怕了。越南他們也不想打的,要曉得會這樣,他們肯定不願意打,隻會讓旁人打。傀儡嘛,就是這樣,扶不起的阿鬥,填不完的無底洞。”

林斌追著問:“酥連呢?酥連還壓著那麼多大兵呢。”

“叫你多看書你不聽。”老人絲毫不掩飾自己的嫌棄,“自己看書去,參考也可以多看看。不要一天天的,什麼都不懂。”

林斌哪裡肯放棄,非得纏著老人問個準話:“酥連打進來怎麼辦?”

老人不願意睜開眼:“那就放點兒地方,讓他們陷入人民戰爭中。”

林斌嚇得心慌手抖,心裡頭涼颼颼的,完蛋了,這事真的要打了,雖然從60年代中後期中蘇邊界衝突不斷開始,大家夥兒就做好了深挖洞廣積糧的戰鬥準備,可畢竟戰爭似乎有點兒遠。而且進入70年代以後,好像也不打了。

結果這一回,大家夥兒真的要亮胳膊啦。

“打啊,要打起來,美幗肯定得高興死。世界上所有的帝幗主義都會高興死。”

老人閉著眼睛,說話慢吞吞的,聲音有些含含混混,“美幗空下來了,可以好好琢磨了。”

林斌突然間反應過來,對呀,美幗人已經完全撤離越南了。要是中幗跟酥連打起來,美幗人真是要笑死的。

酥連應該不會笨到這個份上,這時候還要跟中幗打吧。

那美幗跟酥連會不會聯合起來,一起對付中幗呀。

不過好像也沒差彆,不是一直說反對蘇修美帝嘛。再說這兩個要合夥的話搞不好回頭就能給對方來一木倉。不是東風壓倒的西風,就是西風壓倒了東風嘛。

老人家閉著眼睛,一副要睡著的樣子。現在天冷屋子裡頭暖呼呼的,就讓人昏昏欲睡。人果然跟貓兒似的,願意待在暖和的地方。

他嫌棄林斌一直呆著,又開口催促:“快點兒走吧。”

屋子外頭進來個人,抓了個信封塞給林斌,還笑著調侃了一句:“女同誌寫的信哦,你還是看完了再走吧,省得路上太激動。”

林斌掃了眼信封,頓時明白小鄭是在捉弄自己。餘秋寫的信,那真是算不上女同誌啦。

他好奇地拆開信封,主要餘秋很少給他寫信。她實在太忙了,根本顧不上寫信。實在要說什麼事情都是打電話去學校找他。

拆開了信看裡頭的內容,林斌興致勃勃,不等老人家開口問,就開始主動宣揚:“紅星公社選舉領導啦,他們原先的領導去縣裡頭了,這回選了糧管所的女乾部。嘿,他們自己選的,公布結果的時候,大家都有些懵。我看放在全幗,都沒幾個這麼年輕的公社主任。”

老人家對女乾部三個字來了興趣,問了一遍:“當真是女同誌?”

“是啊。”林斌興致勃勃,“她家的臭豆腐做得尤其香噴噴,撒上胡椒麵可帶勁兒了。”

小林大夫又感慨了一句,“這乾部可不簡單,她是紅星公社的外來戶呢,居然乾的叫大家都服氣。”

農村人鄉土觀念最強。外頭來的乾部就是做得再好,大家也很難在短時間內把他們當成自己人。

老人家不以為意:“乾得好嘛,老百姓自然就滿意。老百姓心裡頭那杆秤才是最公平的。好不好,他們的眼睛看得清清楚楚。”

林斌嘴裡頭一麵應著一麵繼續往下讀信。

胡楊不想當公社乾部,因為他要在楊樹灣倒騰新能源,要把太陽能技術跟沼氣技術相結合。

現在農村建的沼氣池都是常溫自然發酵。但是厭氧菌生長有適宜溫度,在自然條件下,它們受溫度的影響,半年超常發揮,半年產能不足,產氣的波動性極大,不利於穩定的利用。

小胡書記受到了大棚蔬菜技術的啟發,決定利用太陽能來調控沼氣池內的溫度,從而達到恒定產氣的目的。

除了解決燃料問題,他還要自力更生,利用太陽能跟沼氣發電,來滿足家庭生活需求跟小型社隊企業的生產需求,好讓幗家把燃煤跟石油都用在工業大生產上。

老人家笑了起來:“年輕人想法是好事嘛,讓他慢慢搞,說不定就能倒騰出結果。”

老人自言自語,“這個搞好了是好事啊。能救人命的,冬天苦啊,家裡頭沒衣服穿,沒被子蓋的,會凍死人的。再往北邊去,鼻子能凍掉的。北邊下雨少出太陽多,太陽最大方,它肯救窮人的命。這個想法好,讓小何他們去做。不能光搬苔彎的經驗,苔彎熱,一年到頭都不下雪的。我們幗家這麼大,除了南方還有北方。北方冬天更冷,會凍死人的。”

林斌訕笑:“這不至於的,一般不出屋子都還好。”

“不要哄我,我有數。房子都要塌了,住在豬圈裡頭的都有,能擋什麼風啊?”老人眼睛合上了,像是自言自語一般,“人民不容易,人民還沒過上好日子。”

林斌趕緊繼續讀信,好歹能從這個話題打岔開:“大家的想法都很多,包括廖副書記,他……”

小林大夫急刹車,在心裡頭跺腳。餘秋也太不夠意思了,居然還來先揚後抑這一手。

前麵把大家夥兒誇成一朵花,原來不是為了報喜而是為了壓驚,後麵還有顆重型炮彈呢。

廖副書記可真是好膽色,完全不怕炸的粉身碎骨。他搞私人廠子也就算了,反正他時刻都有資本主義的嫌疑。這私人老板還是從苔彎過來的,這差不多快趕上裡通外幗了。他居然要人家在他們省搞投資,把培訓過的返城知青直接送進去當工人。

林斌一時間都不曉得這大炸彈下頭的小炸彈到底哪顆威力最大了。因為他腦袋瓜子都被炸蒙了,眼前一陣接著一陣發黑。

老人等了半天沒聽見他繼續出聲,不由得奇怪:“怎麼啦?她寫字醜歸醜,已經叫你認不出來啦?這個不行當大夫的寫出來的病曆又不是密碼,病人都不認識,那還要病曆有什麼用?”

林斌也顧不得在心裡頭嘀咕病曆其實是給大夫看的,他就抓緊了信紙,一本正經地強調:“我不念啦,這是人家寫給我的信,我自己看就好。”

老人來了興趣,還看了眼林斌,頗為認真地告誡他:“朋友妻不可戲呀。”

林斌跳腳:“才沒有的事,我們正經的說公事呢。”

老人眼睛就這麼半睜半閉的,仿佛對他的話很是存有疑慮。

林斌受不了了,趕緊先打預防針:“我說行,但是您老人家不許動氣,不然的話我就不念了。”

老人家表情卻頗為嚴肅:“是有人貪汙**了?還是欺男霸女了?”

林斌苦著臉:“那倒也不至於。”

不過這事情的性質說不定比貪汙**還嚴重。他忐忑不安地懸著一顆心,一邊偷偷覷著老人的臉色,一邊慢吞吞地念信。

老人嫌他念的慢,還催促:“念快點兒,不要跟個蝸牛似的。”

林斌隻得硬著頭皮繼續讀信裡頭的內容:“……廖副書記說主席講公私合營能搞,都已經派人去苔彎辦醫院了。既然如此,禮尚往來,大家是同胞兄弟,那讓苔彎人到大陸辦廠子也沒有任何奇怪的地方。

我雖然知道他是胡攪蠻纏念歪經,不過他都把主席‘自力更生為主,爭取外援為輔’的話搬出來了,我竟然一時間找不到話來反駁他。我隻能眼睜睜的看著他,在胡作非為的道路上越走越遠。唉,我現在隻求老人家知道消息的時候,千萬不要氣壞了身體。還有就是能不哢嚓掉他還是留著他這條命吧。他老婆死心眼不肯改嫁,也不願意跟他離婚,他女兒現在會走路了,最先學會喊的是爸爸。看著這對母女我就覺得,他這條命留著不是毫無意義。”

林斌心快懸到嗓子眼了,一刻不停地偷看老人的臉色。

沒想到老人卻笑出了聲,閉著眼睛還不忘調侃他:“我就說女同誌怎麼會給你寫信呢?原來醉翁之意不在酒。”

林斌不服氣的反駁:“她是給我寫信的,是你非要聽的。”

老人可不承認:“明明是你自己要念的。”

說著他又感慨了一句,“他老婆倒是難得,對他不離不棄的。大後方搞得好,很不簡單。你再看看我們的高級乾部,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遭了點兒難就迫不及待地鬨離婚,生怕對方連累了自己。享福的時候怎麼沒發現自己跟對方不是一條心啊?一點骨氣都沒有,同誌之間都能互相批評幫助,夫妻之間卻做不到,就想著沾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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