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跟我回家嗎(捉蟲)(1 / 2)

七零婦產聖手 金麵佛 12616 字 8個月前

這下子臘梅的婆家不答應了。彩禮錢已經被糟蹋光了,完了還想再讓他家掏錢?走遍天下都沒這個道理。

臘梅的父親寸步不讓, 反正他是不會去找侄兒家把錢要回頭的。他丟不起這個臉。

再說也沒辦法要了, 侄兒媳婦都討了,彩禮錢已經花出去了, 從哪兒變出錢來呀?他哥哥家有三個兒子呢, 無論如何都擠不出錢來了。

“那關我們家什麼事?”臘梅的婆婆聲音又尖又厲, “你家彆蹬鼻子上臉,要說精神損失, 我兒子損失才大呢。跟這麼個怪物睡在一張床上半年, 我兒子才惡心呢。”

“好了!”餘秋忍無可忍, “你們吵夠了罵夠了沒有?她還躺在病床上,她發著高燒。你們有一個人問問他的情況嗎?沒有!就是因為她跟旁人不一樣, 所以她成了怪物, 她跟你們就一點關係也沒有了,是不是?你們把她當成家裡人看過沒有?一個把她當成能換彩禮的工具,一個把她當成傳宗接代的工具。你們從頭到尾都沒把她當成人來看過。她是個人啊,活生生的人,跟你們一樣都是人!你們還有沒有人性?”

她指著臘梅的婆婆,厲聲嗬斥,“你夠了沒有?張口閉口怪物二椅子, 你怎麼不怕爛嘴爛舌頭啊。就你這樣,也配當個長輩!就你們家這刻薄樣,除非是賣女兒的人家誰敢把閨女嫁進去,誰丟得起這個臉, 誰不要做人了?”

臘梅婆婆臉上紅一陣白一陣,氣得七竅生煙卻又找不出話來狠狠地罵回頭。

主要是麵前的這個女大夫雖然年紀不大,但名氣不小。她發了這話,方圓十裡八鄉就算是坐實了自家刻薄小氣的名聲。這壞名聲傳出去了,誰家還願意跟他家結親家呀。

要是再掏錢,往窮鄉僻壤討媳婦,雖然人家不在意,可是又實在太虧待自己兒子了。所以憤怒的婆婆隻能吃下這個啞巴虧。

餘秋罵完了婆婆也沒放過媽,手指頭一轉,目標又對準了臘梅的母親:“你丈夫眼裡頭隻有侄兒沒有女兒,你在旁邊裝死呀?彆張口閉口你做不了老頭子的主。這是你們夫妻共同財產,或者準確點兒講這是臘梅的錢!他有什麼資格決定這錢的去處呀?”

臘梅的父親急了:“這是我女兒的彩禮,我怎麼就做不了這個主?”

餘秋冷笑:“喲,這會兒曉得是女兒了?你女兒不稀罕過繼你侄兒家的孩子。你把她的救命錢要回頭,你侄兒家沒錢的話去大隊借。一年還不起兩年還。他但凡還要臉的話就知道這錢他沒臉麵拿!要是連這錢他都不肯掏的話,你也彆指望將來他會孝順你了。一個連最基本的良心都沒有的人哪兒來的孝心?”

臘梅的婆婆見餘秋火力對準了自己的親家,趕緊打算趁機溜之大吉,省得再沾上這爛泥一樣的人家。

餘秋卻不放他們走,救人如救火,臘梅家的錢還不曉得什麼時候能討回來呢?哪裡指望的上。現在臘梅人在病房裡頭躺著。她發高燒了得了肺炎,這才是眼下最根本的問題,必須得處理。

臘梅的婆婆又要嚷嚷。

餘秋卻直接卡她卡得死死的:“你們要撒手不管的話,那她的病拖到什麼時候就說不清楚了。她不跟你們兒子離婚,你們兒子就不要想再討老婆。彆以為這樣子丟下不管就成了。她生病了,你們丟下不理會的話叫遺棄罪,是可以蹲大牢的。彆以為我在騙你們,法律寫得清清楚楚,家庭成員之間有相互扶養的義務。她這個樣子你們不管也得管。

再說了,她早點好也早點跟你們家斷絕關係,大家好聚好散,你們麵子上都好看。”

臘梅的婆家覺得不能吃這個虧,怎麼還跟纏上他家一樣了,都成了他家的責任。

餘秋幫著說和:“眼下臘梅發高燒是因為跳河,為什麼跳河?那們心裡頭有數,這個事情得歸你們家管。還有臘梅要做小手術,這個你家也不能不伸頭。好好的人被折磨得這麼慘,總歸得處理的。”

餘秋歎氣,“你們也清楚,這兩個都是小事,後麵才是大頭子。後麵的大頭就她娘家自己想辦法吧。這你們家的確扯不上關係。”

大夫把話說到這份上,婆家靠在一起商量了一回,覺得就這麼先認下來會比較好。不然後麵再被揪著,他們就連大手術也扯不開了。

瞧這假親家不要臉的樣子,說不定以後他們家還沒完沒了,鬨得他家連新媳婦都娶不上。

臘梅的丈夫跟公婆在身上摸了一回,摸的都是準備給家裡頭小輩的壓歲錢。

這會兒也顧不上了,先都拿出來再講。護士趕緊過來幫忙算賬。

旁邊人跟著唏噓一回,催促臘梅的父母趕緊回家把那彩禮錢討回頭。救急不救窮這事兒還得他們家拿出章程來,旁人不能代替的做事。

外頭吵得沸沸揚揚,大家夥兒都在七嘴八舌地幫忙出主意,躺在病床上的臘梅卻像是什麼都沒聽見一樣,還那樣木呆呆地躺著。

也許高燒讓她切斷了跟外界的所有聯係,也許高燒讓她什麼都不願意想,也什麼都不願意做。

自始至終,外頭她的家人們誰也沒有提出來要進來看一看她或者問問她的情況。

餘秋走到了臘梅的床前,突然間開口問:“你是不是覺得活著特彆沒有意思,這麼慘。活著真辛苦,你的家裡人對你不管不問,他們都嫌棄你是個累贅?”

臘梅沒說話。

餘秋卻先點點頭喃喃自語一般:“是啊,活著真累,我不說彆的就說我自己吧。我媽死了,我爸蹲大牢,我上初中的時候,實際上就是個孤兒了。學校裡頭,那些出生好的孩子都可以欺負我,我不能反抗,因為我是黑五類的狗崽子。

我下鄉了,好不容易當上了大夫,根正苗紅的紅未兵又可以將我從醫院中拖出去。因為我是狗崽子,我的血是黑的,我給貧下中農看病就是在迫害貧下中農。

他們把我綁起來讓我坐飛機,然後把我踢下台,我差點兒摔死。

接著呢,我好不容易獲救了,我要替剛才打我的人她弟弟做手術。你坐過飛機沒有?我告訴你那兩條胳膊就跟被人深深扯斷了一樣。我胳膊又酸又痛,手都抖到什麼東西都拿不起來了,可我還得上台開刀。開大手術,從天亮做到天黑,從天黑又做到天亮的那種。

是不是很慘,而且很賤?

沒事兒,更慘更賤的事情在後麵呢。剛才不過是公社學生的小打小鬨,後麵縣裡頭的乾部抓過,想要剁了我的手。部隊的解放軍也抓過我,我染上了瘧疾,差點兒打擺子死掉。我上了中央又怎麼樣?有大乾部說我是特務,我就被抓起來審問。他們連小便都澆到我臉上。我被逼瘋了。

看,我都找不出我活下去的理由。有什麼好活的?你越是拚命掙紮你就被折騰得越慘,生不如死。

其實要自殺的話,我早就應該死了,墳頭上的草都冒得老高了。

哦,我想錯了,像我這樣的人誰會給我收屍。我哪裡還有墳墓?我的屍體大概也就是被野狗啃掉的命。要是沒人丟到野外去,大概就是被老鼠吃光吧。

沒辦法,我隻能活下去,我得拚了命地活下去,總不能死無葬身之地。

旁人覺得我是個麻煩,我就要活成旁人都得盯著我瞧,咂舌羨慕的樣子。

那要怎麼辦呢?我得做個有用的人。有用到旁人就是對我恨的牙癢癢,也不敢輕易動我為什麼,因為他們害怕有一天必須得求到我頭上,萬一到時候我被他們折磨死了,那他們不是什麼指望都沒有了嗎?

對,這就是我要告訴你的。人與人之間的關係,除了靠感情維係之外,更重要的是靠利益。

你能不能提供給對方他們需要的東西,決定了你對他們來講到底重不重要。

你不是兒子,所以你對你父親來說就是沒意義的,他需要兒子傳宗接代。

你不能生孩子,你對你丈夫來講就毫無價值,因為他討老婆的目的是養兒育女。

可你是個人,你對你自己來講意義非凡。你有雙手你有大腦,你可以做很多事。

當你的人生站到一定的高度時,你就會發現你現在拘泥的事情有多麼微不足道。

你小時候會為一顆糖抓心撓肺,甚至覺得人生都沒希望了。但等到你現在的年紀,你會覺得一顆糖有那麼重要嗎?你的世界太小太窄,所以你才會覺得你現在麵臨的一切是山崩地裂,是整個世界都毀了。

人生中有些事情是我們沒辦法改變的,我們所能改變的就是我們看待事情的眼光。

你也不用擔心以後會活在旁人的嘲笑當中。那些嘲笑你的人,不過是因為愚昧無知,他們才是可憐蟲。

況且你的人生沒有那麼糟糕。你看,還是有很多人願意伸出善意的手。外頭天這麼冷,河水都要結冰了,可是你落水之後還是有人主動跳下水去救你。

你生病住院了,你家裡人都跑光了,但我們的醫生護士也沒有放棄你,我們還在積極想辦法給你做治療。

我希望你能夠珍惜這個世界給予你的善意。即使它們來自於陌生人。可正是因為陌生人,所以才難能可貴,是不是?

我不希望再看到你自殺或者是自殘,因為你遭遇的事情,還沒有嚴重到非這樣不可。自殺的人是看不到未來的希望,可我已經告訴你,你的人生可以很輝煌。

如果你覺得病好了之後沒有地方去的話,你就留在醫院裡。從護工開始做,晚上自己去夜校上課,一步步來。等到你手上有技術,你可以完全勝任你的工作時,你也不需要任何人養,你就可以養活你自己。

女人不是男人的附屬品,女人也可以獨立生活。生命中其他的都是其次,最重要的便是好好活下去。”

餘秋摸了下臘梅的腦袋,“你也不用想那麼多了,好好休養身體才是真的。”

她開了病房門,迎頭碰上蘇老先生。

餘秋有些尷尬,她不知道老人已經在外麵站了多久,她隻能訥訥地喊了聲:“外公。”

蘇老先生看向她的目光中有痛心,有失望,也有惆悵。

隔了半晌之後,老人才啞著嗓子開口:“我請陰陽先生看過了,初五是好日子,初五遷墳,初五我帶你媽媽回家。”

餘秋鼻子發酸,她說不出任何阻攔的話。讓那個可憐的女人回家吧。她不知道生命的最後一刻,蘇韻在想什麼。可她想蘇韻一定後悔了吧。

不然作為一名母親,她又怎麼會用那麼慘烈的方式自殺,甚至不惜死在女兒麵前。

她是在用自己的鮮血發出最悲憤最無奈的控訴。她痛恨,她痛恨這個世界。

讓她回去吧,讓她回到出生成長的地方,讓她回到父母身旁。讓她的靈魂得到最後的安息。

對,餘教授可憐。但是,蘇老先生一家人就不可憐嗎?他們都是可憐人。

餘秋聲音發啞:“好,我沒意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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