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什麼覺啊?一群人去公安局錄口供。
跟餘秋一塊兒走的小護士嚇傻了, 一個勁兒地念叨:“怎麼會這樣啊?這人太壞了, 比黃世仁比穆仁智還壞。明明是他讓杜鵑偷東西的。”
餘秋轉過頭, 平靜地看著自己年輕的同事:“如果是好人, 他會讓杜鵑偷嗎?他又不是不知道杜鵑被抓到會是什麼後果。”
從一開始,杜鵑就是顆被舍棄的棋子。他早就想好了退路, 僅僅是西毒而已,又是第一次被抓住, 最多就是挨上幾鞭子然後丟進大牢裡頭呆幾年。
至於毒榀是怎麼來的?跟他有什麼關係?他相信公產黨政府,特地找了公產黨的護士幫忙戒毒。為什麼不去戒毒醫院?不是鬨鼠疫了嗎?醫院裡頭那麼多人, 太容易傳播疾病了。他還是找護士單獨戒毒比較安全。
誰知道那個護士杜鵑會給他打毒針啊。嚴格算起來,他才是受害人呢。
杜鵑為什麼要陷害他?這誰說的清楚呀,要問她本人。說不定她是想通過毒針來控製他,好從他手上訛錢呢。他平常聽那個杜鵑說話,好像就挺愛慕虛榮的, 特彆想過享受的生活。可憑她一個護士的收入, 怎麼可能過上多奢侈的日子呢。現在好不容易有頭肥羊,她肯定會好好宰呀!
杜鵑不承認這種說法,反而一口咬定是他要求她從醫院裡頭偷拿毒麻藥品,還說與她真心相愛,承諾帶她去香港生活?
天呐, 警官, 你不會是在開玩笑吧。他怎麼可能娶一個這樣的人。他的生活,他的家庭背景,跟這種人相差十萬八千裡。結婚討老婆也是講究門當戶對的, 怎麼能隨隨便便在外頭亂找一個呢。
說出去誰信啊?他們阮家會討這樣的媳婦進門,說出去可是叫人笑掉大牙的。這種叫祖宗蒙羞的事情,他可不能乾。
杜鵑說是他主使的,拿出證據來呀。大家非親非故,都沒認識幾天,就成了生死不離的情侶,那愛情來的未免也太輕易了吧。
難不成大陸的姑娘就這麼輕狂,隨便看到個男的就能輕易愛上?真糟糕啊,這樣的姑娘,不僅踏不進他家的門,也入不了他的眼。瞧著就是個水性楊花的,誰敢娶進門,不是上趕著要當龜公嗎?
小護士傻眼了,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人能這麼壞嗎?怎麼可以這樣?他既騙了杜鵑,也害了杜鵑啊。完蛋了,杜鵑以後要怎麼辦?
餘秋歎了口氣,語重心長道:“你以為呢?人性的惡是沒有止境的。彆說是他們壞,你就沒有聽說過有男知青為了順利回城,把自己的女朋友送上乾部床的事情嗎?”
小護士眨巴兩下眼睛,驚恐地捂住了嘴巴,感覺自己的三觀受到了劇烈的衝擊。怎麼可以這樣啊?那可是他女朋友。
餘秋輕輕地摸小護士的腦袋,認真地告誡她:“以後你找對象時,千萬要小心。那些張口閉口打著為了你們將來旗號讓你犧牲的人,都是畜牲。不說愛不愛,就是一個正常人,對著陌生人都做不出這樣禽獸不如的事。”
她心情有些沉重,她想到了自己穿越前看到的新聞。女大學生交了外國男友,結果淪為運毒工具,最終被判處死刑。究竟是因為愛情蒙蔽了雙眼,還是貪於享受或者是受到了脅迫?因為害怕被告發,所以在罪惡的泥潭中越陷越深。
小護士突然間反應過來:“你是不是早就發現不是他們的人偷的了?”
餘秋側過頭看她,正色道:“你老實告訴我,你有沒有偷過木薯?”
小護士立刻紅了臉,支支吾吾,不敢正麵回答。有幾個知青沒偷過吃的呀。都是正在長身體的孩子,肚子是永遠填不滿的。每天工作那麼繁重,飯菜不夠吃,還沒有油水,大家天天餓得頭暈眼花。不自己想辦法尋摸點兒吃的,那真的會餓死的。
餘秋沒有等她的答案,又問了第二個問題:“你們偷木薯的時候會刨一整塊地嗎?”
小護士下意識地脫口而出:“傻啊,怎麼能一塊地都挖了?那不是告訴人家找的木薯被偷了嘛。你得在裡頭挑著,間隔的挖幾顆,這樣才不顯眼。”
她猛然反應過來,“你是說假如是他們偷的話,不會一大盒一大盒的往外頭拿!”
對呀,那樣目標太大了。要是跟螞蟻搬家一樣,每次少拿一點兒,那就不顯眼了。
餘秋慢條斯理:“而且一般情況下,他們完全可以通過偽造處方捏造病人來消耗掉這些藥品。這樣除非經過嚴格的檢查,否則很難被發現。”
臨床上有些事情是講不清楚的。尤其是在人少事多的時候,特殊管製的藥品被用掉了同樣存在後麵補開處方的情況。這其中張冠李戴的現象也時有發生,但很少被發現。
這就意味著這個過程當中存在漏洞,容易被人鑽空子。
既然有如此簡單的空子,倘若華僑醫務工作者有毒隱,真的想對這些毒麻藥品下手的話,為什麼不采取這種更隱蔽的方式呢?按道理來說,這麼做,他們更加得心應手才對。
罪犯的犯罪手法簡單粗暴又慌亂,充分說明她乾這件事情沒什麼經驗。所以她儘可能地多拿,因為害怕需要再次動手。
“那她怎麼又拿了呢?”小護士不能理解,“她那次已經拿了那麼多了。這才過了幾天功夫呀?”
餘秋苦笑:“你知道隱君子的毒隱有多大嗎?有的人不到半個小時就要打一針的。你覺得那幾大盒藥很多,但對他們來說根本不算什麼。”
小護士這才反應過來:“所以他肯定還會再逼杜鵑去偷藥!”
難怪餘秋先前宣布今天的篝火晚會會持續到晚上11:00,又喊所有不當班的人全都去海邊玩。這麼一來的話,就給了杜鵑偷藥的機會,那他們才好抓個正著。
啊!難怪非得拉上那幫華僑呢。不然就算人贓俱獲,那個什麼狗屁書俊那麼會騙人,到時候肯定一推三二五,就跟小秋大夫說的那樣,把自己摘得乾乾淨淨。
真到了那天,就算有他們這些人證,那些華僑肯定也會包庇自己人,說他們是故意陷害。
哼!現在他們自己親耳聽到了,看他們還想怎麼抵賴。
不要臉的東西,這人實在太壞了。杜鵑也是瘋了,怎麼能上他的當呢?這下子好了,她要怎麼辦?
餘秋苦笑:“這隻能問她自己。”
人在**麵前總是盲目,即使是顯而易見的騙局也能迷花眼睛。杜鵑愛上了阮書俊,心甘情願為她做違法犯罪的事,不惜被吊死。
她愛這個大煙鬼什麼呢?是愛他的病態美,還是愛他的華僑富少身份,或者簡單點兒講是他能夠帶她去香港的能力?
警察局雖然是青磚大瓦房,但條件也頗為簡陋,隔音效果有限的很。
她們上完廁所,經過審訊室門口的時候,聽到裡頭傳來歇斯底裡的咆哮聲:“你們就是在愚弄百姓,不允許老百姓看外麵的世界。一天到晚搞欺騙,什麼外頭的世界又亂又臟,才不是呢,明明是你們這兒又窮又破。”
餘秋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腳步,無聲的冷笑。什麼你們這兒,她想起了那個經典的描述——你國。也不知道說這話的人,哪兒是他們的國。
審訊室裡頭的杜鵑情緒好像已經徹底崩潰了,嗓子都喊劈了:“就是你們不讓我走,就是你們強行奴役我,不給我自由,所以才逼得我這樣的。你們但凡有點兒瑉主,但凡尊重點兒人,我也不至於到這一步!誰是凶手?凶手是你們,凶手是這個國家,都是你們逼的!”
餘秋忍無可忍,站在審訊室外頭就喊話:“請你不要避重就輕,我們現在調查的是販毒的問題。請你搞清楚一件事,沒有誰會阻止你離開,無論宇宙洪荒還是星辰大海,你有能力你都可以走。你沒那麼重要,不至於讓國家強行留住你。你要離開可以,畢竟腳長在你自己身上。但是,你為了出國犯法,那國家堅決不會放過你。”
她沒有再留下來聽杜鵑歇斯底裡的嚎叫。
她想到了出國熱的時候,那些為了獲得綠卡不惜成為間諜的人。其實他們自己也清楚,他們並不具備被正常接納的能力。否則為什麼要他們付出那麼慘痛的代價?
餘秋沒有回何東勝的寢室睡覺,她晃晃悠悠地又回到了醫院。似乎這兒可以讓她獲得安寧,因為這才是她最熟悉的地方。
她抵達產科病區的時候,小夜班的護士正在同大夜班護士交班。瞧見餘秋,護士立刻招呼:“正好,你彆忘了把雞蛋拿走,黎族老鄉送過來的。”
原來那個中毒性休克綜合征的產婦已經出院帶藥回家了。她家裡頭死活送了10個雞蛋過來,堅持給餘秋表示感謝。
餘秋哪裡能收這個。
她急得直跺腳:“哎呀,就他家那條件,雞蛋自己留著補充營養就好了,乾嘛給我呀?她家的地址有沒有?明天我給送回去吧。”
“算了。”醫生辦公室裡頭走出老太太,林教授微笑,“你收著吧。天熱東西來來回回的不經放,彆擺壞了。沒事,我剛好帶了奶粉過來,給他拿了一罐。”
餘秋這才鬆下口氣,招呼護士也拿幾個雞蛋回去打個蛋花當夜宵。
她趕緊跑過去抱住自己導師的胳膊:“你怎麼來了呀?你怎麼不休息就跑醫院來了?”
林教授笑了起來:“我還是在醫院裡頭踏實。我在路上睡狠了,現在反而睡不著。”
其實原本林教授早幾天前就要上島來的。隻不過前段時間鬨鼠疫,外頭不清楚島上的具體情況,有關部門的領導不敢讓林教授冒險,就叫他先等著了。後來聽島上傳來的消息,鼠疫並沒有進一步擴散,林教授這才坐船過來。
師徒兩個正說話的時候,交了班的護士端了兩個搪瓷缸子過來,招呼她倆一塊兒吃蛋花酒釀。雞蛋開水酒釀都是現成的,剛好衝了當夜宵。
她看見餘秋的時候,好奇地問:“你們今晚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啊?我怎麼隱約聽說宿舍那邊鬨了起來,還來了好多解放軍跟民兵。”
餘秋含含混混的:“”先睡覺去吧,現在也說不清楚,估計明天早上就有消息了。”
上小夜班的護士也沒再追著問,直接打著嗬欠出去了。夜裡一點鐘正是最好睡的時候,她該去休息了。
辦公室的門鎖上了,餘秋的眼淚往外頭湧。她抓著林教授的手,忍不住抽泣起來。
還是發生了,從一開始她就特彆擔心職務犯罪,害怕醫務人員會跟毒榀裹到一起。然而攔不住的,事情還是發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