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啊!來啊!買定離手啦!同進士出身十兩起價!進士出身二十兩起價,探花五十兩起價,榜眼一百兩起價,狀元兩百兩起價啦……”小書帶領著小柏和皮猴兒被一群客人圍著。
楠珺看著李紱的牌格下水漲船高,押的賭資越來越多,心裡不禁暗暗發起愁來:這李紱可是窮光蛋一個,他哪兒來的錢孝敬我呀?那貴公子也未講明這押注的賭資該作何賠付,萬一那李紱高中狀元,自己不是得賠慘嗎?想著自己好不容易賺來的錢也許會如流水一樣流進那些客人的腰包裡,楠珺的心真是拔涼拔涼的。
很快,小書帶來的消息更是讓楠珺的心掉進冰窟。原來那李紱竟是去年江西鄉試第一,且在該地頗負盛名。他自小好學,天資聰穎,讀書經目成誦,有神童之稱,十歲能詩,十二歲即與裡中諸先生結詩社。奈何家境貧寒,曾大風雪中手拿三百錢獨身尋兄於漢陽,一個月走三千裡。
天了個乖乖,這就是傳說中的學霸?學霸中狀元不是難事,錢啊……白花花的銀票啊……
“珺姐,說來也奇怪,這兩日那個公子也沒再來,隻是他的隨從來過一次,吃了閉門羹後,現在也不見蹤影了。”小書繼續彙報。
楠珺心道不妙,難道那貴公子已網羅到更優秀的人才,對這李紱隻是呈觀望態度?轉念一想,這關她什麼事?瞧他那清高樣兒,即便高中狀元也不會拿錢來孝敬。罷了罷了,也怪她一時腦熱,講了一把江湖義氣,人家都不領情,自己瞎擔心什麼?
自那以後,楠珺再也沒管過那押注的事,隻是每晚聽到小書向真真彙報當日的進賬,一一由真真登記在冊。
就在會試的前一天早上,楠珺正在房間由璀兒給她梳妝,卻見小書急匆匆地跑來:“珺姐,那李紱要走了!”
“走?”楠珺一驚,發梳登時扯得她頭發生疼,她強忍著疼痛道,“上哪兒去?不在我們高升樓住店了麼?”
雖然在李紱身上沒賺什麼錢,也許還有賠錢的風險,但客人流失畢竟對店裡生意有影響,並且他又是高升樓中所住應試士子中考取前三甲呼聲最高的一位,可以說,這一屆會試,高升樓的名氣能不能打響,全寄托在他身上,所以他的動向楠珺怎能不關心?
小書喘著粗氣道:“不,不是,適才他來退房,我試探下得知他是要回江西老家。小書知道珺姐對這人一向看重,剛才我故意找了個借口將他絆住,您快去看看吧!”
“回老家?”楠珺糊塗了,明日便是三年一次的會試,若是中了貢士便可進入殿試,以他的才學,隨便中個進士不成問題啊,這可是關乎一生仕途的關鍵時期,他腦子進水了麼?
璀兒知道楠珺有急事,手上功夫更顯巧妙,左挽右挽,幾下將她頭發梳理好。
大廳裡,楠珺遠遠地瞧見了神色略顯慌張的李紱躊躇在櫃台前。
楠珺疾步上前,向他微微行了一禮:“李公子有禮了!”
李紱雙眉緊蹙,似乎很著急著走,漠然道:“掌櫃來了,正好,還有什麼錢未付的趕緊算清!”
楠珺示意小書假裝翻一翻賬簿,她旁敲側擊道:“公子,是小店照顧不周還是小女子得罪了公子?明日便是會試,為何今日要著急著走呢?”
李紱聽楠珺如此自謙,有些不好意思,臉上變得溫和了些,道:“小可退房與掌櫃無關,和這店裡也沒關係,掌櫃切莫多心!”
“那公子卻是為何?莫不是公子嫌本店離貢院太遠,想換個住處?”
李紱抬頭看了楠珺一眼,二人四目相對,他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頭,輕輕搖了搖:“掌櫃說笑了,小可……不參加會試了,今日便啟程回老家,家裡人捎信來,家父病重,興許就在這幾日了……”
楠珺心裡湧起一種奇怪的感覺,恰逢這會試,卻有人捎信來要他回去,這會不會太巧了?可她又不能拿他父親病重一事來質疑,不然會顯得自己很市儈。
“難得李公子一片孝心,令尊若是知道公子放棄會試回家探病,會不會……”
李紱捏了捏肩上的包袱帶子,沉重道:“小可自小家境貧寒,家母早逝,家兄又遠走他鄉,隻父親一人將我拉扯大,如今他病重,我卻為了官位仕途滯留京城,不能侍奉在父親左右,枉為人子!”
楠珺心知李紱乃一孝子,且孝心勝過考取功名之心,如今如何相勸亦不能阻擋他回家的決心,心中一計較,鄭重道:“既是這樣,楠珺也不敢再相勸,望令尊早日康複!”
“珺姐,李公子在本店的費用都已結清。”小書適時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