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先去的超市,不過撲了個空,梁愛華不在超市裡,說是在家裡。
聽聞林大明失蹤後,邱心文帶著他們去家裡找梁愛華。
不知是那天吹了風還是心虛恐懼的緣故,梁愛華從落秋山上回來就病倒了,發了三天三夜的高燒,燒退後,還是一直在咳嗽,病總不大見好。
超市的生意也比較冷清,天氣又冷,邱心文就讓她在家裡休息。本意是想讓梁愛華歇著將身體養好,但梁愛華心裡裝著事,睡不安穩,也沒食欲,大半個月過去了,狀態仍不見好。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這場曠日持久的感冒總算走了。她這幾天就在家裡休息,給父女倆做飯,拾到拾到家裡麵。
今天,梁愛華的精神好了一些,她開始收拾儲物間,把林老實的東西全給丟了出去,其他地方,凡是他經常用的東西也全丟了。忙活了半天,現在屋子裡再也找不出林老實一絲一毫的生活痕跡。
看到這個“嶄新”的家,梁愛華心裡覺得舒坦了許多。十幾年了,她總算完全擺脫掉了這兩個討債鬼,即將開始全新的生活了。
她舒了一口氣,臉上也浮現出久違的笑容。
就在這時,門口傳來鑰匙轉動的聲音。
梁愛華抬頭看了一眼掛在客廳裡的時鐘,才下午四點,月月還在上課,那回來的肯定是丈夫。她馬上站了起來,走到門口笑盈盈地說:“今天怎麼這麼早就……”
話隻說到了一半,梁愛華就看到了邱心文後麵的兩個警察。她的第一反應就是,莫非她暴露了,這兩個警察是來抓她的?梁愛華嚇得背後冷汗直冒,臉也一瞬間血色儘失,不過因為她的皮膚蠟黃,膚色較暗,不大容易看得出來。
邱心文見她直溜溜地望著他背後的兩個警察,將鑰匙放在門口的櫃子上,一邊換鞋一邊解釋道:“兩個警官有些情況要找你了解一下,你去倒兩杯茶過來。”
梁愛華這才像是重新活過來一樣,用力扯了扯僵硬的嘴角:“哦,兩位警官請坐。”
說完,她垂著頭,急匆匆地跑進了廚房,渾身虛脫地扶著料理台,大口大口地喘氣。好險,虛驚一場。
在廚房裡站了兩分鐘,等情緒平靜下來後,梁愛華才泡了四杯茶,端了出去,放在茶幾上,坐到邱心文的身邊,兩個警察的斜對麵。
警察已經拿出了紙和筆,拋出第一個問題:“梁女士,林大明失蹤了,你知道嗎?”
聞言,梁愛華蹙起了眉頭,厭惡地說:“誰管他去死啊!不知道,彆問我。”
果然傳言不虛,兩人的關係極差,說是仇人也不為過。警察做了一下筆記,耐心地勸梁愛華:“梁女士,公民有配合警察調查的義務,我們就問幾個問題,請你如實回答。”
邱心文拍了拍梁愛華的胳膊,用眼神勸她,彆跟警方對著乾。
梁愛華稍微收斂了點脾氣,抿了抿唇:“你們想問什麼?”
警察問:“你最後一次見林大明是在什麼時間什麼地點?”
梁愛華藏在袖子裡的手攥緊,板著一張麵無表情的臉說:“11月8號那天,地點是派出所。我跟他因為用林老實的身份證去掛失補辦卡,被警察帶進了派出所。”
“警察為什麼要把你們帶到派出所?”警察追著問。
梁愛華簡短地把事情說了一遍,反正這個事派出所有筆錄,他們遲早會知道。
這番說辭與林老實的筆錄對得上號,也跟他們後來去銀行和派出所的調查一致。警察做了一個標記,繼續追問:“你跟林大明的關係怎麼樣?”
“不好,沒離婚的時候他經常打我,離婚之後,一分錢的撫養費都不掏,這樣自私自利又無恥的人誰跟他關係能好得起來?”梁愛華如實告知,並且毫不吝惜地表達自己對林大明的厭惡。
兩口子離婚時通常都鬨得很難看,以後就算不是仇人,那也大多老死不相往來。梁愛華的這番表現並不奇怪。
警察記錄下來,接著問:“那你知道林大明在外麵跟什麼人結過仇嗎?”
梁愛華搖頭:“不知道,自從那天在派出所分開後,我就把他的手機號碼拉黑了,沒再跟他有過任何來往,也不清楚他在外麵做了什麼。不過他這種不務正業,天天在外麵浪.蕩的家夥,得罪人也不稀奇!”
……
警察從梁愛華這裡也沒問出什麼有用的線索,遂起身離開。
他們走後,梁愛華緊繃神經一下子就鬆懈下來,渾身無力地靠在沙發上,但又怕邱心文察覺,她飛快地起身回了臥室,脫掉外套鑽進了被窩裡。
幾分鐘後,邱心文送完警察回家,卻發現客廳裡空蕩蕩的,不見梁愛華的蹤跡,廚房也沒人。他皺著眉推開了主臥的門,看到床上隆起一團,心裡有數了。
不過她剛才不還好好的嗎?難道是身體又不舒服了?
邱心文走到床邊,輕輕推了推她的肩:“老婆,老婆,哪裡不舒服?”
梁愛華躲在被子裡,背對著邱心文,頭也沒回,甕聲甕氣地說:“沒什麼,就是收拾家裡,有點累了,我想睡一會兒。”
邱心文沒再打擾她,起身,輕輕地帶上了門。關門的一刹那,他盯著梁愛華的背影遲疑了幾秒,最後還是什麼都沒說。
妻子有秘密瞞著自己,作為枕邊人,邱心文就是再遲鈍也多少有感覺。他懷疑,梁愛華跟林大明之間可能又有什麼秘密,但梁愛華不願意說,他也沒辦法。
隻是一想到妻子十年如一日的接濟前夫,如今警察一過來盤問林大明的去向,她就又不舒服了,他心裡就很不高興,好奇心也蹭蹭地往上冒。
她跟林大明之間到底有什麼秘密?以至於都離婚十幾年了,還一直糾纏不休?
邱心文越想越不舒服,越想越不能平靜。這個事就像一根刺,如噎在喉,上不去,下不來,但凡提起林大明就要發作一次。
思來想去,他還是想問個究竟。梁愛華不肯說,他就找上了林老實。
次日大清早,林老實就接到了這個繼父的信息,說在校門口等他。
林老實對邱心文這個繼父沒什麼好感也沒什麼惡感。他這輩子的悲劇跟邱心文無關,也怨不得邱心文頭上,說起來邱心文對他還算可以,好歹給了他一口飯吃,一個遮風避雨的地方,總比林大明強。
好歹在一個屋簷下生活了那麼久,林老實沒有拒絕,上完晚自習就去了校門口。
他出去時,邱心文正蹲在一邊抽煙,聽到腳步聲,他站了起來,掐滅了煙頭,神色複雜地看著林老實。
林老實平靜地望著他,像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邱叔叔,你找我有什麼事嗎?”
邱心文張了張嘴,有些難以啟齒,他一個幾十歲的人了,來問小輩這種事。可不問,他心裡又一直憋著很不舒服。
想到林老實跟林大明和梁愛華都撕破了臉,他一橫心,終是問出了口:“你媽和你爸之間到底有什麼恩怨?她……為什麼一直要給你爸錢?”
他會問這個,林老實有點意外,悶了幾秒說:“我也不是很清楚,隻是有次不小心看到他們倆為了錢的事吵架,所以才知道梁愛華有時候會給林大明錢。”
“那你有沒有聽到他們吵架都說了些什麼?”邱心文急切地追問道。
林老實瞥了他一眼,詫異地問道:“梁叔叔,林大明都失蹤了,你為什麼還一直追著這個問?”
邱心文語塞,他總不能說懷疑梁愛華最近的反常跟林大明有關吧。頓了頓,他說:“沒什麼,就是很好奇。”
林老實建議:“你想知道什麼,可以問她,畢竟你們才是夫妻,才是這世上最親密的人。”
關鍵是問了她要說啊,連個十幾歲的孩子都知道他們是夫妻,是彼此最重要的人,可梁愛華卻一直不肯向他坦白,哪怕他都說出“離婚”兩個字了。
看到邱心文臉上的頹敗,林老實福至心靈,忽然想到一個關鍵的問題,邱心文不是第一天知道梁愛華給林大明錢了,為何會在他跟他們家都決裂的時候突然跑過來找他,莫非發生了什麼?
他垂下眼簾,帶著一絲陰鬱問道:“她……還好嗎?”
“她……你說你媽啊,還好,就前陣子病了一場,一直不見好,最近才剛好一些。”邱心文隨口說了一句,然後對林老實說,“時間不早了,你們要上課了,我就不打擾你學習了,寒假的你媽氣消了,還是回家吧。”
這種客套話林大明聽過了算了,敷衍道:“到時候再說吧,對了,邱叔叔,林大明失蹤的事,警察也來找過你了吧?”
邱心文沒做虧心事,警覺性也不高,如實說:“昨天來找的。”
“哦,如果有他的消息,麻煩邱叔叔給我發個信息吧。”林老實躊躇了一下,說道。
邱心文點頭答應了。
又過了幾天,到了周日放假,林老實終於出了一趟校門,彆的同學都去吃吃喝喝買東西,他卻徑自去了公安局,找到那個來調查的兩個警察。
“警察叔叔好,我想問問我……林大明找到沒有?”
警察看到林老實早熟的樣子,在心裡感歎了一聲,到底是血脈至親的父子,哪怕怨林大明,這孩子心裡也還是關心他的。
因為林老實是家屬,警察跟他如實講了講案情:“目前還沒找到,不過我們查到了一條新的線索,林大明在外負債29000元。其中一筆是賭債,當時城中村的範學友威脅過他,要他在半個月內還上這筆錢。他就失蹤在這筆欠款到期的前兩天。”
“警方是懷疑他因為還不起賭債跑了?”林老實問道。
警察說:“不排除這個可能。”
林老實點點頭,沒再多說。他總算明白林大明前一陣子為何會瘋狂地打他電話,發他信息,甚至跑到學校門口蹲守他了,原來是欠了賭債,急著還錢,所以一直想從他這裡扣出錢來。
那時候可以看出,林大明沒有因為欠了賭債就跑路的意思。況且林大明好吃懶做,身上沒錢,這麼冷的天,衣服也都沒帶,能跑哪兒去?出門在外,住宿吃飯哪樣不花錢?沒錢他根本走不遠。
而且林大明既然會找他要錢,沒道理會放過梁愛華這條生財之道。這十幾年,但凡沒錢的時候,林大明就會厚顏無恥地找上梁愛華。29000對林大明來說是筆不小的數目,但對才拿了五十萬拆遷款的梁愛華來說算不了什麼。
所以林老實懷疑,林大明肯定也找過梁愛華。梁愛華應該是沒答應,兩人之間具體發生了什麼也隻有他們倆才知道。
不過梁愛華肯定多少知道些什麼。
是與不是,試試就知道了。
離開公安局後,林老實轉了一圈,找到了一家郵局,將一份署名為“知情人”三個字的信投進了郵筒。
翌日,梁愛華站在收銀台前結賬,一個郵遞員站在門口,扯著嗓子喊道:“梁愛華在嗎?”
“這裡,有事嗎?”梁愛華把工作交給一個員工,走了出去。
郵遞員從郵包裡拿出一封信,遞給了梁愛華:“你的信!”
說罷,匆匆忙忙地走了。
梁愛華不解地看著信,狐疑極了,這都什麼年代了,怎麼還有人寄平郵信給她?
她靠在玻璃櫃台邊,撕開了信紙,取出了一張折疊好的信紙,打開。
這是一張很普通的信紙,大街上到處都能買到,上麵沒有抬頭也沒有問候,就在信紙的中間留了孤零零的幾個字。
199x年,8月,安市東風公園,楊思思
看到這十幾個字,梁愛華腦子一片空白,身體一晃,人跟著往下一倒,竟一屁股順著光滑的玻璃櫃台啪地一聲重重地摔到了地上。
這動靜驚動了店裡的員工和顧客。兩個離得近的店員馬上放下手裡的活,急匆匆地跑了過來,扶起了梁愛華:“老板娘,老板娘,你沒事吧?”
梁愛華死死攥緊那張紙,捏成一團,生怕她們看見了,嘴唇哆嗦了兩家下,喊出含糊不清的幾個字:“沒事,扶我過去……”
兩個員工把她扶到後麵的那間小辦公室的椅子上,又給她倒了一杯熱水。
手裡熱水的溫度從指間蔓延到心臟,梁愛華漸漸緩過神來,擺了擺手:“我沒事,坐一會兒就好,你們出去忙吧!”
打發走了兩個員工,她顫抖著手抖開了那張紙,絕望地盯著中間幾個字,差點將那幾個字給瞪出一個窟窿。
林大明都已經死了,為什麼還會有人知道16年前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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