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宣四年,冬。
朝廷頒布了一道聖旨,召各地藩王入京。
此次召見各地藩王的目的,一為祭天祭祖;二為入京述職;三為宗族團聚。
太後於本年薨逝,先帝與太後聚首於皇陵,從禮法上來講,弘宣五年大年初一這天,應當舉辦一場規模盛大的祭天祭祖,以此來告慰先帝與太後的在天之靈,皇室宗親都應到場。
當然,這隻是從禮法層麵來講,能夠說服天下人的一個召集皇室宗親的理由,至於有沒有更深層次的用意,非置身於漩渦的那幾個人,怕是看不透的。
泰州。
宜王府內。
宜王身著一襲素色常服,一張慘白的臉上半布著絡腮胡須,原本銳利而有神的雙眼,此刻卻充滿了疲憊與空洞,眼底是濃濃的青黑色。
宜王單手抵在唇上,咳嗽聲卻不受控製地溢出,仿佛那拇指上的陽綠翡翠扳指都失去了神采,變得死氣沉沉。
“……欽此!”
從京城遠道而來的宣旨欽差洋洋灑灑地念完了聖旨,宜王忍不住又咳嗽了幾聲,喘息著示意旁邊攙扶著他的兩名侍衛鬆一鬆手上的力道,好方便他跪地接旨。
宣旨欽差見狀,滿臉的為難。
依照禮法,宜王是該跪地接旨的,可誰能想到正值壯年的宜王殿下,竟然病成這樣?仿佛一頭搶在地上,隨時就能駕鶴西去一般。
數月前太後薨逝,宜王稱病未能回京,還是在京城的宜王世子替父儘孝,才沒亂了禮法,但對於此事,京城的官吏和百姓多少有些不同的看法。
宜王正值壯年,平日裡身體一向很好,為何會病的如此蹊蹺?
再加上太後薨逝沒多久,消失已久的玉麵神機東方瑞突然現身,丟下了一個重磅的消息,直指朝堂,暗示太後薨逝的十分蹊蹺。
不免又讓人聯想到沒有回京吊唁的宜王身上,是否是宜王知道了什麼內幕,為了避禍才沒有回京呢?
……
宣旨欽差親眼見到宜王,才明白是世人多慮了,宜王的確病得很重,已經到了連走路都需要人攙扶的程度了。
宣旨欽差思緒稍動,在宜王雙膝剛一接觸到地麵的瞬間便快步上前,將宜王攙起,說道:“殿下已經恪守了禮節,還是以身體為重!”
宜王感激地看了宣旨欽差一眼,再次握拳抵住了嘴唇,咳嗽了一陣。
宣旨欽差將聖旨雙手奉上,便要離去,宜王虛弱地抬了抬手,便有人奉上一個鼓鼓的錢袋,說道:“大人遠道而來,本應留下休整幾日,看看這泰州的風土人情,隻是我家殿下自太後薨逝以後……身子一直都不好,哎。這一點點心意,還請大人務必收下。”
宣旨欽差推辭了幾番,最後還是將錢袋子收到了袖中,袖中的分量令宣旨欽差十分滿意,抱拳上前,說道:“殿下放心,臣回京之後,定會將殿下的情況如實稟報給陛下,陛下與殿下手足情深,想來定能體諒殿下。”
“如此,便謝過了。”
……
宜王府的侍衛客氣地送走了宣旨的欽差,待欽差走後,宜王立刻便站直了身體,哪裡還有一丁點兒L病態,隻是那慘白的臉色不曾變過。
弘宣四年,年底。
宜王上書京城,自稱病重,不堪舟車勞頓,請皇帝陛下垂憐,體恤。
前來泰州宣旨的大臣,也將宜王的情況“如實”稟告給了皇帝。
高律第一次有種搬了石頭砸自己腳的感覺,他將宜王世子宣至京城,是為了震懾,牽製宜王,卻不想竟成了宜王的擋箭牌!
宜王兩次宣而不朝,高律本可借機發難,卻因為宜王世子在京城,錯失了這次機會!
弘宣五年,大年初一,皇帝高律帶領梁朝宗親和二品以上的文武百官,浩浩蕩蕩地前往太廟,舉辦了自登基以來,最隆重浩大的一場祭天祭祖。
弘宣五年,二月。
自一封自泰州出發的八百裡加急,抵達了京城。
奏章是由王府長史代宜王寫的,奏章上說:宜王妃於弘宣五年,正月十五,重病不治,溘然長逝。宜王經受不起中年喪妻的打擊,已是重病不起,無力操持王妃的後事,懇請陛下準許宜王世子即刻返回泰州,主持大局!
看完這篇奏章,高律勃然大怒,在禦書房內砸了不少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