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蔚裹了裹身上的披風,安靜地坐在折凳上,看向遠方。
小梅有些心疼地將目光從吳蔚的身上收了回來,將煎好的湯藥倒在碗中,一股夾雜著甘草清香的苦味彌漫開來,冒著熱氣。
待溫度降下來些,小梅才用雙手捧著藥碗,遞到了吳蔚的麵前。
“姑娘,把藥喝了吧。”
“嗯,謝謝。”吳蔚的聲音中帶著一絲倦怠,接過藥碗吹了兩下,一飲而儘。
與平時一樣,吳蔚的五官扭曲在一起,過了片刻才緩緩舒展開來,繼而是一聲幾不可聞的歎息,如劫後餘生般。
小梅的腦海中不禁閃過幾個月前,吳蔚剛獲救的時候……
那時候她們剛剛經曆了一場海難,她們所乘坐的貨船破了一個大洞,洶湧的海水往船艙裡灌。
茫茫海上,放眼望去皆是洶湧一片,看不到一絲生的希望。
就連小梅也是慌的,不知該如何才能尋到一線生機。
一片混亂中,唯有吳蔚猶如靜止,在她確定船已經無法拯救後,當機立斷拉著小梅衝向了存放淡水的庫房,指著一堆皮水囊說道:“小梅,你把這些水囊裡麵的水都倒掉,往裡麵使勁吹氣兒,把水囊的口擰緊了,我去弄點彆的東西來,你哪也不要去,就在這裡等我回來!速度要快!”
由於吳蔚和小梅住在最上層,等她們察覺到異常下來的時候,一些有經驗的水手已經放棄了這艘船,先一步駕著小舟跑了。
彼時的船上已經徹底亂了,還留在船上的都是沒搶到船的,隻能等死的人。
小梅不放心吳蔚,拉住她說道:“姑娘要拿什麼?還是我去,姑娘在這裡等著吧。”
“不行,時間緊迫我和你說不清楚,你抓緊把我交代的事情做好,等我回來!”
說完,不等小梅再說什麼,便掙脫開跑了出去。
小梅很快就做完了吳蔚交代的事情,幾次想衝出去尋找吳蔚,但心中牢記吳蔚的吩咐,隻能焦急地等待著。
一直等到船體已經開始傾斜,吳蔚總算是回來了。
她把帶回來的東西一股腦地塞給小梅,說道:“找一找這倉庫裡有沒有油布紙,把這些東西都包起來,實在找不到就砸開一個淡水桶,把東西放裡麵,船要沉了。”
說完,吳蔚便將已經吹好氣的水囊用細麻繩連了起來,分彆綁在了她自己和小梅的身上,之後又用漁網在身上纏了幾層,確保無論如何撕扯水囊也不會掉下來之後,還剩下幾個沒用上的水囊,吳蔚又重新把它們蓄上了淡水。
另一邊,小梅也找到了油布把吳蔚找來的衣物,食物,火折子,繃帶和藥品都包好了。
吳蔚將一口鍋子戴到頭上,遞給小梅一把斧頭,她自己則拿了一把船槳,腰間還彆了一把菜刀,指了指倉庫的門板對小梅說道:“所有的小船都被水手開走了,咱們隻能坐門板了,你把倉庫的門板卸下來!”
“是!”
趁著小梅卸門板的功夫
,吳蔚又在倉庫裡轉了一圈,找了些有用的東西綁到了身上。
……
二人趴在門板上時才發現:海麵並不平靜,不得不用麻繩纏腰把彼此連接到一起。
她們在海上艱難劃行了三天,不幸遭遇了風浪,待小梅醒來時,她們被海浪衝到了一座小島上,吳蔚趴在小梅身邊不省人事。
吳蔚的腿上被礁石割破了一個口子,傷口已經些泛白了,呼吸也很微弱,在被拖行的過程中毫無反應。
小梅一度認為吳蔚活不成了,但她卻以驚人的意誌力活了下來。
瞪著一雙因發熱而赤紅的雙眸,臉色蒼白的有些瘮人,靠在一顆樹下,咬著一根木頭,動手給自己腿上的傷口縫合,衝洗……
直到小梅用乾淨的繃帶給吳蔚腿上的傷口包紮時,才明白吳蔚在混亂之下決定帶上的這些物資有多重要。
失血過多的吳蔚猶如一株被迅速抽乾了生命力的植物,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逐漸枯萎。
在之後的很多天,小梅都不敢合眼守在吳蔚的身邊,時不時還要抬手探一探吳蔚的鼻息,吳蔚一動不動的樣子,真的很像死人。
有一日,小梅聽到了吳蔚的囈語,她俯身湊到了吳蔚的嘴邊,聽到了氣若遊絲的呼喚:“三娘。”
小梅這才恍然明白,吳蔚偶爾清醒時,眼中那份倔強的堅持從何而來。
小梅相信,吳蔚絕對不會就這樣輕易死去。
……
在她們的淡水即將告罄時,吳蔚的身體情況總算穩定住了,她教了小梅幾個收集淡水的方法,小梅用吳蔚教的法子,重新將她們的水袋充滿。
吳蔚帶上的每一件東西都派上了用場,雖然置身於一片荒島,但她們的食物並不短缺。
劫後餘生的小梅時常會想:如果沒有吳蔚,自己即便能逃到那片荒島上,最終也會因為缺水而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