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四海藍大爺相親的事情十分順利。
他跟羅小荷歲數都不小了,兩個人互相擺明了車馬,都覺得對方是還算合適的人,他們很快就開了介紹信領證。
這速度簡直就像是一陣風。
不過雖說快是快了點,但是大家卻不覺得有什麼不對的,現在都這個速度。就連年輕的小夥子和大姑娘,差不多見個幾麵都要定下來了。他們這樣年紀的就更不矯情了。
藍四海和羅小荷兩個領了結婚證,藍四海提議:“我們去拍一張合影吧。”
羅小荷點頭,他們來到大前門兒的照相館,拍照師傅也還是第一次見到歲數這麼大的來拍結婚照,表情相當的意味深長。這搞得羅小荷多少有點不自在,不過藍老頭倒是挺淡定的,他說:“咱們多拍幾張。以後年紀更大的時候看一看,還覺得自己現在挺年輕的。”
“噗。”
不管是拍照的還是羅小荷都笑了出來。
這一下子倒是不那麼緊張了。
其實羅小荷覺得有點浪費錢,但是並沒有阻攔,這半路夫妻,總是要多磨合的。她以前也拍過照,不過少的不得了,難得過來拍照,表情有點僵硬不自然。
藍四海:“等一會兒,我們買一袋糖回去一人分點吧。”
羅小荷:“成。”
現在不提倡擺酒,講究的是一切從簡,不附庸舊習俗,所以兩個人也沒打算請客了。這小年輕結婚請客都簡單的不得了,他們這歲數大的就更不折騰了。
羅小荷今天領了證之後就把自己的行李搬過去了,藍四海當時是跟羅小荷一起過去的,羅家弟妹都挺正常的,對這個姐姐也很親近,倒是羅小荷的老娘有幾分不滿意。
羅小荷的老娘跟藍四海差不多歲數了,但是因為生活的苦難,倒是顯得更蒼老不少,一雙眼渾濁泛黃,看著就是個陰鬱的老太太。不過藍四海也沒太熱情。雖然他跟羅小荷領證了,但是要說是一家人,那還真是有點想太多。
雙方並沒有很熱絡,羅老太因為失去了一個養老的飯票而不高興。但是羅家的妹妹羅小蓮還有弟弟羅小虎都覺得姐姐願意尋找自己想要的生活,這樣挺好的。
雖說藍四海是年紀大了點,但是姐姐嫁過去不算太吃虧,更不至於太遭罪。
雖然很不想承認,但是這世上許多的根源都是因為窮,條件好一點,總歸會過得輕鬆不少,羅家弟妹幫著羅小荷搬了家。沒讓他家的老太太過去認門兒。
他們不提,藍四海也不主動提,他也不是閒的。
兩人拍完照,又買了糖,這才提著袋子往回走。說真的,羅小荷這整個人都有點發飄,她是沒有想到自己有一天竟然結婚了,原本以為自己一輩子都不會離開家。
但是誰曾想真是計劃沒有變化快。
人的觀點改變就在一瞬間,結婚與不結婚,就是隨心而已。
“今天是我們結婚,雖說咱們不宴客,但是也得吃點好的,我們買一隻烤鴨,再買點豬腳,回去煲個豬腳黃豆湯。再做一個魚吧,草魚燉豆腐,你覺得我們在料理一個什麼菜?”
羅小荷感歎太豐盛了,但是卻又覺得也對,畢竟是結婚,總是要跟往常有點不一樣的。她想了想說:“我們這三個都是葷菜,在準備個素菜吧。炒個韭菜什麼的。”
“成。”
兩人一同回到大院兒,今天也不是周末,大院兒裡的人都上班去了,隻有趙桂花他們這些不上班的家庭主婦在,趙桂花和幾個院裡的老娘們小媳婦兒坐在一起,大家有的縫衣服,有的納鞋底兒,各有各的忙碌。
不過今天院子裡的主力大將不在,也彆說今天了,這幾天周大媽都沒有出門,她又丟了人,還得了兒子的埋怨,心裡難受的很,這麼要麵子,自然是不樂意跟這些人在混在一起了。
她沒出門,一點也沒妨礙大家討論她。
彆看大家都是不工作的人,但是消息可是一樣很靈通的。
王大媽低聲:“我聽說廠裡調查了,周群要重新進行電工七級驗證。”
“這樣對,這樣就知道他們有沒有貓膩了。”
王大媽:“他都考完那麼長時間了,練也練會了。”
“按理說,就不該驗證七級,七級都考完這麼久了,就該驗證八級。”
“沒這個道理的,人家畢竟考的是七級,就說自己這些年沒有進展,你也不能說什麼,知道他是鑽空子,可是真沒法子。再說你們想啊,這事兒要是坐實了也算是廠裡的醜聞了,估計領導也覺得丟人,肯定是不樂意坐實這件事兒的。”大家都在嘮嗑,也有明白人的。
趙桂花聽了這個就深以為然。
“這種人,就該攆回家,整天就想著弄虛作假。”說話的是隋家的,她吐槽完了,又說:“我聽說,他師母七八年前就去世了。”
這個時候大家已經曉得為什麼周群提的是這幾個人了。
周群的師母,七八年前因為抑鬱成疾,病死了。
周群提到的杏花姨,在她男人退休的那一年摔倒,癱在了床上,不到三個月人就沒了。
還有什麼桃紅,那是十來年前的一個半掩門,做的很是遮掩,但是仍是被人發現了,那女的早就進去了,按說早該放出來了,不過也是沒有回四九城的。還不知死活,據他家一個遠房親戚時候,人已經去世了。不過不曉得真假。
可見,周群懷疑女鬼是這幾個,真的不是無的放矢,是經過考量的。
當然了,周群還提了其他人的,但是酒蒙子沒記住不是?所以就沒有什麼關於彆人的流言傳出來。隻這麼幾個人,但是這幾個人的名聲傳出來,對周群又是另外一種好壞參半了。
好的就是,死無對證,既然你說我們之前有曖昧,那麼來證明啊?來對峙啊?現在人都死了,還能怎麼對峙呢?所以這件事兒是真真兒的死無對證。
雖然用這個詞兒也不是很好,但是確實就是這麼個道理。
但是也有不好的地方,不好的地方是,大家更加堅信周群不清白了。因為怎麼就那麼恰好,周群說的這幾個人,都去世了。這更說明,周群和他們有關係,是明確知道他們情況的。
不然這八竿子打不著的人,怎麼就那麼清楚呢。
雖說周群至今不承認自己說過什麼,但是酒蒙子賭咒發誓,還是讓人很信得過的。這段日子,巷子裡的熱鬨一直都是這個,就連白奮鬥跟王香秀鬨掰,藍四海老頭相親都沒有打敗這件事兒的流傳速度。
趙桂花:“周群什麼時候再次考核啊!”
“好像說是定在了明天,廠裡也著急啊,不然任由這事兒傳個沒完沒了的,廠裡麵子還要不要了?你們不知道,我昨天回娘家,我娘家在蓮花鄉啊,車程都兩個半小時了,那麼遠都聽說了。人一見到我就問,聽說你們機械廠有個年輕人專門喜歡對老太太下手?你可得注意安全啊。你瞅瞅,丟不丟人啊?我這臉臊的啊,愣是沒好意思說,那人不僅是我們機械廠的,還是我一個院子的。丟人現眼。”
“你還說你呢,我家有個親戚在通縣也聽說了。”
“嗐,你們這算什麼,我家有個親戚是杭城的。這不是最近來這邊走親戚,也聽說了。這事兒都得傳到杭城去。”
大家一個個的都十分的鬱悶,這好事兒沒說傳千裡,這壞事兒還傳千裡了。作為鄰居,他們都跟著丟人啊。
趙桂花安慰他們:“你們也彆太鬨心了,你們換個角度想啊,誰有我們見多識廣?以後遇見多麼奇怪的事兒,是不是都能淡定的很?咱可是有見識的人,見識過糞坑蝶泳,也見識過對老太太下手。見多識廣,見多識廣啊同誌們。”
王大媽一乾老娘們都笑了出來。
蘇大媽也參與了他們的閒磕牙兒,聽到這話有點不自然,畢竟了,她大孫子金來也是糞坑蝶泳的一員啊。她能高興的起來嗎?再看趙桂花就有點仇恨了,這都多久的事兒了,你咋還提個沒完沒了呢,就顯得你家好是吧?
她真是很看不上趙桂花,嘚瑟什麼啊。
不過吧,這人倒是還有點用,她咳嗽一聲,問道:“桂花啊,你家那個親戚藍大叔,相親的怎麼樣了?”
大家齊刷刷的看向了她,蘇大媽一愣,說:“怎麼?怎麼都看著我啊。我就是隨便問問。”
趙桂花勾了勾嘴角,說:“你不知道嗎?他們成了啊,我以為咱們院的人都知道。你竟然不知道。”
蘇大媽:“!!!”
她不可置信的瞪大眼:“成了?”
她還沒下手,這人就成了?
她憤怒極了,趕緊追問:“成了?怎麼沒有人告訴我?”
這一說完就曉得這話說的不好,趙桂花也沒給她辯解的機會,說:“這跟你又沒有什麼關係,怎麼還得敲鑼打鼓專門去你家告訴你啊!這是什麼道理?”
趙桂花話裡有話:“再說院子裡都知道他們相親成功了啊,你跟白老頭黏黏糊糊的沒留心吧。”
蘇大媽:“……”
她更加的不自然,乾巴巴的說:“我跟老白,那是清清白白。”
這家兩個寡婦特彆有意思,老寡婦自稱和老白清清白白,小寡婦自稱和小白清清白白。可是這清白又總是花著人家的錢,趙桂花嘲弄的笑了笑。
就在這個時候,藍四海和羅小荷回來了。
藍四海:“呦,你們真是太忙了,太忙太忙了,都湊在一起說閒話了。”
眾人:“……”
你他媽管這個叫忙?
你不是就想說我們太閒了嗎?
大家都無語。
趙桂花:“藍大叔,你們今天是去領證吧?”
這話一出,所有人都看向了這二位,藍四海笑了,說:“對,這是我們的喜糖。”
他一家子抓了一把,說:“沾沾喜氣兒。”
幾乎家家戶戶都有不上班的,所以在這邊的閒磕牙的幾乎是涵蓋了各家,藍四海這麼一分,就不用挨家挨戶挨個人給了。大家收了糖,立刻眉開眼笑。
“恭喜恭喜啊!藍大叔你動作快。”
“就是,沒想到您還真是雷厲風行。”
“這位……”
羅小荷看到大家的視線集中在自己身上,說:“我叫羅小荷,你們叫我老羅或者小荷都成。”
王大媽作為管院兒,主動說:“以後有什麼你說話,大家都是鄰裡鄰居的,以和為貴。”
羅小荷:“成。”
大家寒暄起來,隻有蘇大媽,蘇大媽的心,在滴血。她看著藍四海和羅小荷提著的好東西,隻覺得心在滴血,如果,如果她早早的把握住藍四海,是不是就沒有這個羅小荷什麼事兒了?
他家也能改善生活,她囁嚅嘴角,說:“我家孩子最近拉肚子,肚子裡空空的,也沒點油水兒啊。”
說話就說話,眼睛卻黏在人家的袋子上。
大家本來還都表達著對新鄰居的慰問,可是沒想到蘇大媽倒是突然說起了這個。她圖了什麼,不言而喻。
藍四海嗤了一聲,說:“你家孩子還能缺油水兒?如果缺油水兒不是早就去偷了?”
眾人哄笑出來。
羅小荷雖然也不是什麼好相與的女同誌,但是還真是沒有藍四海這麼“勇”。她一輩子都在意著旁人的眼光,壓抑著自己的性子,過的很艱難。
這還是第一次看到這麼颯爽的人,再看自己剛領證的老頭兒,倒是多了幾分崇拜。
雖然說話難聽,但是聽著爽利啊。
藍四海還專門給羅小荷介紹:“我搬過來的晚,沒見過他們掉糞坑這事兒,不過蘇家的三隻手偷吃周家的羊-蛋,也不知道是東西壞了還是虛不受補,哎呦喂那個拉的啊……”
羅小荷:“我的天。”
她們家原來住的房子是一個小的獨門獨院兒的一處民房,有鄰居,但是跟這種群居的四合院不一樣。她還沒見過這麼熱鬨的場景,而且自從相親那天她就在冥冥之中有一種預感了,這個院子,肯定熱鬨。
以後啊,有的是好戲看了。
隋家的是個心直口快的,她快人快語:“藍大叔,你說這些都不重要的,重要的是不能讓家裡女同誌跟你們隔壁的周姐來往。小荷,我跟你講,你要防備的是隔壁的那個老爺們,就是那個看起來人模人樣的周群,三十來歲,他專門對老太太下手,你初來乍到可彆被騙了。多小心啊。”
羅小荷:“!!!”
這可真是……
趙桂花看著他們震驚的樣子,笑了出來,她說:“行了哈,你們繼續說下去,一會兒人家周大媽要出來打人了,你們沒看到她趴在窗口盯著這邊嗎?”
大家順著視線一看,哦豁,還真是。
她趴在窗戶上,一雙怨毒的眼睛緊緊的盯著他們這邊,乍一看真是嚇死人。
“真是啥人都有啊。”
“可不是。”
大家湊在一起聊了一會兒,趙桂花起身:“我去趟廁所,你們誰去?”
“哎我跟你一起。”
“我也去。”
“我不怎麼想去,不過還是去一下吧,不然等我自己了,我還害怕!”
因為鬨鬼事件,現在這一片晚上都沒人說上廁所了,不到萬不得已,是堅決不去的。就算是大白天的,也很少孤身一人,基本都是成群結隊的。
趙桂花是不害怕的,她也知道其中的貓膩,但是倒是也沒有表現的太不當一回事兒。畢竟保衛科現在還調查呢。
雖說,他們也有點走過場,但是到底也算是還在查,趙桂花不給自己惹麻煩。他們一群人出來上廁所,蘇大媽從被藍四海懟了的挫折裡掙紮出來,也跟在大家一起。
她往廁所走,突然說:“桂花,你還記得不?當初他們幾個小子一人撿了一個帶字兒的碟子回來?”
趙桂花麵不改色:“什麼碟子?”
她迷茫的看向了的蘇大媽,說:“帶字兒的?我怎麼沒有印象了?”
“就是上麵寫著吉利字兒,我家那個是福,記得不?幾個半大小子一起去玩兒,撿的那個?”
什麼一起去玩兒撿的,那次分明是打倒地主家的時候。一幫小子分的。
不過趙桂花倒是做出恍然大悟的樣子,說:“你說那個啊,我想起來了?你怎麼想起提這個了?早八百年前的事兒了。就連碟子都碎了。你還想起提這個陳芝麻爛穀子的事兒了?”
蘇大媽麵容一緊,死死的盯住趙桂花,但是卻又沒有從她身上看出一個所以然。
這件事兒,她也是琢磨好幾天了,他家那個,她自己確信摔碎了。但是莊家的那個,她畢竟沒有親眼看見。所以她想著還是再求證一下,如果他家沒有摔碎,怎麼都要給忽悠過來的。這個可都是錢啊。
再說就算是摔碎了也沒關係,隻要沒扔,有裂紋都能換錢,就是不知道,他家這個是什麼情況了。蘇大媽心心念念都是發一筆橫財,她沒有什麼彆的門路,隻能考慮這個了。
就算,就算真是一點可能也沒有。她也覺得說出來更好,不能隻有他們家心疼啊。她是希望看到趙桂花也心疼的嘴臉。
她說:“你家那個,現在還留著麼?”
趙桂花疑惑的看著蘇大媽,說:“你有病吧?這都好幾年前摔碎的了,我留著乾什麼?早就扔了,不能吃不能喝不能用的,我留著下崽兒嗎?倒是你,今天怎麼突然提起這個。”
來了來了。
蘇大媽做出一副愁苦的樣子,說:“其實那個能值不少錢的,可惜我家那個摔碎了,沒想到你家這個也摔碎了。”
趙桂花:“嗐,我當你說什麼呢,什麼值錢不值錢的,你可彆被人忽悠了,我覺得那破玩意兒也不值錢啊。說不定人家說值錢都是故意騙你的。我沒看出來哪裡值錢。”
蘇大媽急切:“你彆不信,這個真的值錢。”
趙桂花:“嗬嗬,你彆自己騙自己了,我沒看出來哪裡值錢。”
蘇大媽:“你這人怎麼聽不進去人話呢。”
趙桂花微微眯眼,說:“你看你,我覺得你倒是聽不進去人話,這明顯聽著就不是真的啊,再說早就碎了的東西,你又怎麼突然提起這個?什麼值錢不值錢的,不會是有人故意忽悠你的吧?我說蘇大媽,你不能光漲歲數不漲腦子啊。這種話你也信,反正我不覺得值錢。”
蘇大媽險些一口老血上不來,這個趙桂花怎麼一點都不懂呢。
古玩,古玩曉得嗎?
你個土鱉。
她氣的不要不要的,但是看著趙桂花不信又不屑的眼色,隻覺得氣血上湧。
愚蠢,實在是愚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