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第81章【捉蟲】她哪都好。……(2 / 2)

攻玉 凝隴 11165 字 10個月前

這是緣覺方丈那根禪杖發出的佛光,那光芒皎潔清亮,有如一個淡色的蛋殼,安安靜靜罩在廚司上方。

今晚長安再也沒有比這“蛋殼”更安全的地界了。

即便耐重衝出陀羅尼經幢,也不敢擅闖這“蛋殼”,可惜緣覺方丈的禪杖隻有一根,頂多隻能布下一個結界。

先前藺承佑本已經把滕玉意主仆送到此處,因為要當眾指認靜塵師太,又臨時把滕玉意和端福帶了出來。

現在彭花月一乾人等都在廚司裡。

即將到門口了,滕玉意卻因為忙著思量剛才的事仍握著那團銀絲,藺承佑提醒她:“把東西給我,要不就給端福。”

滕玉意回過神來,轉頭瞄了瞄,端福又捧起了那個寶貝腳盆,眼下兩手都不得空,她隻好把那團帕子包著的銀絲交給了藺承佑,藺承佑順手就把那包東西納入自己懷中。

絕聖和棄智在後頭望著,不由撓了撓頭,說不上哪裡不對勁,但是師兄和滕娘子這個舉動,讓他們想起平日在坊市上看到的郎君和娘子。娘子把手裡的東西遞給身邊郎君,郎君替娘子拿著。

師兄剛才也是那樣,接滕娘子的東西接得順理成章。

藺承佑一回首,才發現絕聖和棄智滿臉惑色望著自己。

“那樣看著我做什麼?好了,我得去前院幫緣覺方丈,你們跟明通法師在此守護,記得看好廚司裡的人,無論發生何事不得讓人擅自跑出來。”

絕聖和棄智齊聲道:“知道了師兄。”

藺承佑看了眼端福手裡的腳盆,略一思索,從衣領裡扯下一個荷包,將其遞給滕玉意:“你可彆再讓端福洗腳了。洗過一回,再洗也臭不到哪去了,況且再臭的洗腳水,也隻對剛成形的佛家道家厲鬼有用,剛才也是碰巧了,皓月散人才化作血羅刹就被我們碰到了,用同樣的法子對付耐重,頂多損一下它的皮毛。你要是擔心端福,就把這個給他吧。”

滕玉意好奇道:“這是——”

“我師公親自畫的太上大道君洞真金玄神章符,比尋常的符籙管用一百倍。”

滕玉意喜出望外,接過來遞給端福:“好。”

扭頭要謝藺承佑,藺承佑卻早已掠上了牆頭,隻一瞬,身影就融入了夜色中。

滕玉意猛然想起,清虛子不會無故給藺承佑畫護身符,這東西想來是給徒孫護身用的,藺承佑把這符給了端福,那他自己——

絕聖和棄智其實也有些擔心,然而想到師兄本領出眾,又稍稍放下心來,領著滕玉意主仆進廚司時,不忘寬慰二人:“滕娘子、端福大哥,你們彆擔心,那道符還是師兄小的時候師公給他畫的,現在師兄早就用不著這樣的東西了。”

廚司裡,明通法師帶頭坐在門口,彭大娘等人也都各自席地而坐,房裡針落可聞。

春絨和碧螺正是踧踖不安,看到滕玉意回來鬆了口氣,忙迎上去:“娘子。”

滕玉意與明通法師見過禮,便帶著侍婢們和端福到後頭坐下來,看看左右,彭花月和彭錦繡喪魂落魄挨在一處,顯然沒心情與她打招呼。

李淮固身上裹著一件湖藍色繡白梅的披風,簪環歪斜,衣裙也是皺皺巴巴,即便如此仍是明眸皓齒,姿色遠勝身邊的彭家姐妹。

她歪靠在身邊婢女的肩膀,眼睛卻一直定定望著門外,嘴唇蒼白,臉色難看得像剛生了一場大病,仿佛聽得外頭藺承佑離去的腳步聲,終於回過神來,表情微動,勉強衝滕玉意點了點頭,然而,隻看了這一眼,就淡淡閉上了眼睛。

段青櫻則坐在最角落的位置假寐,身披大氅,身旁簇擁著好些丫鬟婆子,主仆都像打了霜的茄子似的,神色都有些不自然。

絕聖和棄智挨著明通坐下,好奇問道:“法師,耐重既已被毗琉璃等四大護法天王所困,是不是很快就能被降服了?”

明通法師手持念珠低聲誦經,聞言溫聲說:“這是方丈所能想到的損傷最小的法子,但此前寺裡畢竟未與這樣的大物打過交道,究竟能不能奏效,且還要再看一陣。”

絕聖和棄智頓生忐忑,抻長脖子看了看外頭,自我安慰道:“隻要能將其困住,想來問題應該不大了。”

明通法師看了看屋中的夜漏:“今晚是月朔日,本就是耐重陰力最強之日,即便陰力未完全恢複,也比平日要更難對付。子時又是陰力最強之時,成或不成,到子時一看便知。”

滕玉意在後頭豎著耳朵聽,聽到此處,不由自主摸向小涯劍,如果寺裡能成功降服耐重,自己好歹也提供了線索幫著捉住皓月散人,不知能不能蹭到一點功德。

可恨這小老頭很懂得趨利避害,自從耐重現世,大部分時間都躲在劍裡不肯出來,到了今晚,或許是察覺周圍不對勁,更是早早就沒動靜。枉她折騰一晌,袖中連半點聲響都無。

夜色卻越來越深,前殿梵音不見小,屋裡眾人像是習慣了這種危機中的等待,漸漸有了困意。

滕玉意卻絲毫不敢鬆懈,揉揉眼睛抖擻精神,同時想起身走動走動,忽然瞥見屋中的夜漏,才發現不知不覺已到了子時,她胸中隱約生出一絲不安,忽覺劍身有了動靜,小涯仿佛終於活過來了,麻利地爬出來在她腕子上寫道:來了。

滕玉意背上直發涼,誰?

仿佛為了回答她心中這個疑問,腕子上的鈴鐺突然開始鈴鈴作響,明通似乎也有所察覺,倏地睜開眼睛,口中高聲誦咒,額頭上則沁出大顆大顆的汗珠。

小涯飛快地寫道:他陰力還未全部恢複,不敢妄開殺戒,你是借命之人,吃你比吃旁人業障小。

滕玉意揣摩了老半天才明白小涯寫的什麼,忍不住渾身激靈,這話什麼意思,前殿的陣法沒能攔住那大物麼?

小涯似乎覺得這是廢話,自顧自寫道:彆怕,辯機,拖!

滕玉意還未回話,寂靜的院外,忽然響起一道洪亮的嗓音:“阿彌陀佛,念念起惡,常行惡道;回一念善,智慧即生(注1)。貧僧歡喜奉行。”

彭大娘和彭二娘怔了怔,段青櫻和李淮固卻登時嚇得花容失色,這聲音她們隻聽過一次就永生難忘,正是那佛口蛇心的大和尚。

“不好,那、那怪物來了。”

絕聖和棄智跳將起來:“法師,這不對勁,大物遁走,師兄他們怎會沒動靜?”

明通法師已是滿頭大汗,沉聲道:“你們這幾日同貧僧抄譯梵經,也該清楚耐重都有哪些習性了,此物當初在佛門修行時心智便遠勝旁人,他既逃得出陣法,自有法子讓護陣人暫時無法察覺。”

“那、我們我們怎麼辦?”

明通道:“先拖一拖,等待方丈和眾師兄前來救援。”

滕玉意頓生絕望,陣法攔不住那東西,緣覺方丈的禪杖又能支撐幾時。

隻聽大和尚的腳步聲越來越近,轉眼就到了門外:“阿彌陀佛,此地清幽,貧僧且歇一歇,諸位檀越,屋中可有水米,容貧僧進來化個緣。”

說完這話,僧人在階前停住了,仿佛在等屋裡人答話。

然而沒人回答它,屋裡除了此起彼伏的粗重呼吸聲,便隻有“噠噠”的細微動靜,有人因為驚恐到了極點,牙齒正上下打顫。

滕玉意雖不至於嚇得渾身哆嗦,但兩腿也軟得像麵條,屏住呼吸不敢動彈,隻盼著結界能攔住那和尚。

但她顯然低估了萬鬼之王的能耐,它起先的確不敢進來,然而隻徘徊了一會,隨著那輪彎月全部隱入陰雲中,它仿佛終於等來了陰力最盛的一刻,終於邁步跨上了台階。

第一階……第二階……第三階。

它不緊不慢地上著台階。

滕玉意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裡,怎麼辦,就這樣坐以待斃?不可能,無論如何要搏一搏。

耐重很快到了廊下,再一步就能踏入房中了。

明通暗中蓄力,預備將手中念珠擲出,絕聖和棄智也紛紛拿出身上的法寶,準備跟那東西決一死戰,就連端福也用兩指夾住藺承佑的那枚荷包,打算那東西一露麵就出手。

伴隨著一聲洪亮的佛號,那和尚的身影出現在門口。

明通揚臂就將佛珠擲出去,絕聖和棄智也大吼著擲出渾身法寶。

耐重果然被滿屋子的東西砸得往後一退,但也隻頓了頓,就繼續往屋內邁步,口中道:“‘無掛礙故,無有恐怖’。咄,貧僧前來化緣,爾等為何嗔怒傷人?”

滕玉意駭然抓著自己的衣袖,緊張得簡直無法呼吸,粗喘了一口氣,忽道:“藏機法師,你漏了一樣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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