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眼如同兩世重疊的光陰, 他看懂了她眼裡的情緒,她亦讀懂了他眼中的意思。他開口命柳則留下來的時候,她立馬明白他的意思。縱然他沒有一句交待, 沒有對她叮嚀一個字,但她知道如果這是離彆, 那麼他的安排便是托付。
有時候離彆是那麼的不經意, 或是在某條路的轉角,或是在某一次互道晚安之後。它來時極其尋常,離開時留下的是無儘悲傷。
方才那一瞬間她想到了很多, 自是設想過最壞的打算。如果這一次真是離彆,那麼選擇和他在一起。
他們的手緊緊握在一起, 夫妻二人誰也沒有再說一句話。
不知多久的凝望之後,她聽到他交待若有萬一讓柳則帶著柳衛保護他們的兒子時,她沒有一絲意外。
死亡和意外並不會因為害怕和忌諱而不來, 有些事情有備無患。他們若是出事,最放心不下的便是重兒。
柳則執意和他們一起下去, 被他一句這是命令喝止住。
“沒事的, 我和你家大人一定會平平安安。”她回頭安慰柳則,“下麵的情況我們暫時一無所知, 你派個人去通天台那邊讓所有人先行撤離。”
柳則知道大人能把他留在外麵, 自然是覺得保護陛下安危更重要。但他一直都是公冶楚的親衛,在他心中沒有人比大人更重要。
“大人…你帶上屬下吧。”他想說他最大的責任就是保護大人, 其它的事都沒有大人的安危來得重要。
“柳則, 陛下之於我, 宛若親子。”
柳則震驚了, 父母之愛子, 往往比自己的性命更重要。既然視同親子, 那陛下在大人何等重要。
最開始他以為陛下同大人親近是虛情假意,而大人縱容陛下亦是如此。後來他慢慢發現大人對陛下的寬容絕不止在表麵,都督府有專門給陛下準備的房間。陛下進出大人的書房,甚至都不需要通稟。
不知從何時起大人和陛下的關係越來越隨意,甚至有時候他仿佛覺得陛下對他亦是如同親人一般。他挺喜歡陛下的性子,心裡盼著大人和陛下不會有大動乾戈的一天。
再後來夫人出現了,還被陛下認了乾娘。自從大人和夫人成親後,陛下更是同他們關係關密。他思及陛下同大人夫人之間的親近,說是一家子骨肉並不為過。
他有想過大人和夫人都很看重陛下,卻未曾想過在大人視陛下為親子。大人將親子交托給他,他豈能再推脫。
當下強忍著個人情緒,低聲地應了裴元惜的吩咐。
裴元惜道:“拜托了。”
如果他們夫妻真的出事,重兒托付給柳則是最好的選擇。柳則對重兒而言,是如叔父一般的存在。
柳則為人之忠誠,必不會辜負他們的期望。
暗長深黑的地道,倒不算是太過狹窄。隨著越往下走,台階越發潮濕,地底下的陰腐之氣也更加濃鬱。
黑暗中前行,瑩瑩火光似乎照不到地道的儘頭,仿若人生未知茫茫。掌心傳來的溫暖驅散地道內的陰濕氣,她竟是如此的心安。
隨著地道漸寬,他們進入地宮的範圍。
磚塊砌好的牆麵,如同她夢境中的高牆。如若此地真的埋藏著程家曆代積攢的財寶,那麼必然會有機關設置。
公冶楚下令止步,認真比對著手中的圖。
裴元惜想起當時看到那圖,似乎上麵像被灑墨般有些黑點。她以為那些黑點是不小心沾上的,是以並未畫上去。
此時她猛然想起來,暗罵自己一聲粗心。幸好她跟了下來,否則以阿楚的能力倒是能破解那些機關,隻怕要費了一些時間,也避免不了沒有傷亡。
“這裡、這裡、這裡還有這裡…”她在圖上指著,“我記得這些地方用黑點標記,不知是不是機關?”
那些黑點如果是刻意為之,必然是有用意的。
公冶楚沉眸道:“試一試不就知道了?”
眼前他們所在的位置便是其中黑點之一的地方,他從地上撿起一塊什麼東西丟過去,便有數十支冷箭朝他們射來。
好在他們有所防備,那箭落了一地。
他看著她,那眼神仿佛在說幸好把你帶來了。
她輕挑眉,神情間不無得意,低聲道:“我還是很用的吧。”
“光長腦子了。”他眸中帶笑,“怪不得怎麼吃都吃不胖。”
她愛吃好吃,什麼稀奇的東西都敢吃。那些香的臭的地上爬的天上飛的,她口味之廣令人歎為觀止。
吃了那麼多也不見胖,敢情全用來長腦子了。
“那是。”女人沒有哪個不希望吃不胖的,她得感謝自己有這麼好的體質。
他上下左右地看著,微微皺起眉頭,“就是頭大了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