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居樂業(1 / 2)

無論魏晉 九州月下 13297 字 6個月前

洛陽的陷落,基本標誌著晉朝的滅亡。

匈奴人這麼識相的帶走了的皇帝,上黨這邊是很高興的。

畢竟他們從來就沒想過要怎麼去挾天子令諸侯,放著反而是個麻煩,所以匈奴前軍將領將他帶走,再好不過了。

再說了,他們還退出了洛陽城。

沒什麼好說的。

徐策“送”他們退出洛陽城後,就立刻重修城門,收攏屍體,分發糧草,同時,準備著各種守城裝備,一副我要和你們硬到底的樣子。

洛陽如今早已經沒有了初時的繁華,當年數十萬人口的都城,在經曆過饑荒逃亡之後,剩下的就是幾萬無糧無水走不了的老弱病殘幼。

但凡有一點能動的,都已經出城去找生路了。

在他重新編戶、分發口糧的政策下,洛陽城中驚惶的人們過了數日,才勉強回過神來,禁軍中尋到親人的當然是抱頭痛哭。

然而,大部分的禁軍已經找不到他們的親人了。

甚至連找到屍體都不可能——從兩個月前東海王的妃子逃亡那時起,洛陽就已經變成了一個人吃人的地方。

那些抱著一絲希望回來的禁軍將士們大哭一場後,便仿佛受傷的獨狼,恨不得衝出城去,食胡之肉,飲其之血。

所以,當四天後,匈奴這次的攻洛大將劉曜帶著五萬後軍來到洛陽時,看到的就是城高強堅,完備森嚴的北方大軍。

劉曜對此簡直氣極了,他非常搞不懂,皇帝都被俘虜了,為什麼那些軍士還有那麼高的士氣,守備輪換,簡直找不到一點破綻。

完不符合常理啊。

這些晉人,真是反複無常,毫無信義!

他又想到那個踐踏他真情,背叛利用他的晉人,一時間,胸口的舊傷仿佛又隱隱做痛起來。

於是劉曜帶著對晉人恨意,將匈奴將領這次抓到的一些貴族官吏們拖出來,在城前鞭撻,要求晉軍開城以降。

他便不信了,這些晉軍真能看著這些官吏被打死。

第一天時,那些王公舊貴們還叫得十分淒慘。

第二天時,那些王公舊貴們已經沒有聲音了。

第三天時,眼前那些人就要沒氣了,終於有將領在城上高呼,說劉曜欺淩老幼如此,就不怕將來你的子孫也有此一日麼?

劉曜大笑數聲,嘲諷地表示這就不用你們操心了,倒是你們,開不開城門?

徐策在高樓上沉默許久後,終於冷淡地表示了同意。

那一瞬間,整個洛陽城外都是劉曜暢然快意的大笑聲。

……

但接下來的發生的事情,則超過了劉曜的想象。

他永遠也不會忘記,那一天是六月盛夏,夕陽之時,在洛陽的西城門外,一隊騎兵身著鎧甲,以無往之勢,從西明門那寬大的門洞裡衝出。

那銀白的鎧甲反射著夕陽的光芒,仿佛一道鋼鐵一般的洪流,沉默而冰冷,無情而洶湧。

如九天銀河流下,似彗星橫天而過。

本在準備洛陽守軍歸降的劉曜哪遇到過這種陣仗。

幾乎瞬間就被洶湧而來的騎兵衝了個人仰馬翻。

重甲的兵馬依托著平地的衝擊力,根本不是血肉之軀可以抵擋的。

一時間,就像是羊群裡進入了霸王恐龍,羊群四散,而就在這時,洛陽城中的守軍順著重騎撕開的防線,從後方衝殺而來。

士氣是個很飄渺卻又真實的東西,戰場上一但士氣崩塌,潰敗之勢一成,那任將領有千般的計策,萬般能耐,也是無力回天的。

禁軍將士這幾年困守洛陽,又被東海王調走,回來時,大多家破人亡,就早憋屈至極,如今突然有發泄斬殺匈奴的機會,又哪裡會放過。

一時間,那種我死也要拉你們一起的氣勢,瞬間將匈奴將士壓下去。

而更讓匈奴恐懼的是,那一隻重甲騎兵在戰場上來回撕殺,讓他們根本沒辦法重新聚集,於是大戰之中,恐懼逃亡的將士越來越多。

匈奴主將劉曜在戰亂中墜馬,身中流矢,又殺死一個晉軍,卻被對方在肩膀上狠狠砍了一刀,血流如注,眼看要涼。

在這時,他的親信將自己的馬讓給他。

“算了,我傷重,怕是要死在這了,你自己逃吧。”患難之中,劉曜拒絕了。

他的親信哭道:“吾受您大恩,才從位卑之身至此職,平時未能幫上您大忙,如今正是時候,且如今家國初立,大敵當前,不可無大王你啊!”

劉曜本來被從勝到敗的一瞬間打得自閉,被對方一說,終於回過神來,在親信的攙扶下上馬,向西奔逃而去,而他的親信則回身擋住追殺的晉軍片刻,戰死於此。

主將一逃,戰場就沒有了懸念。

待得夕陽徹底落下,整個洛陽西門已經徹底成了血腥戰場,此戰晉軍大勝,收攏傷員後,重新退了回洛陽城中。

劉曜等匈奴將領逃到數十裡外的新函穀關處,才堪堪停下,收攏敗軍。

這時,前軍將領呼延宴過來的問接下來該做何打算。

呼延宴先前曾經被徐策俘虜過,後者利用他大破石勒後,非常說話算話把放了他和侄兒,這次沒有想到又遇到了徐策,簡直就是克星,他是不太想再攻下去了。

他看劉曜包成了個棕子,臉色慘白,於是勸道:“將軍,如今我等已擒得晉帝,又攻占洛陽,大功已成,城中財物又被王彌掠走,如今便是再攻破其城,也僅是得一空城爾,徒耗兒郎性命,既已達成目的,不如便先退回平陽,請示上命,再做打算。”

現在的情況就很尷尬,洛陽那地方,情況太複雜了。

北麵是上黨,南邊是王彌,東邊是石勒,西邊是司馬家的關中王,哪邊勢力占了洛陽,都要被周圍的人敵視,就是他們占了,也占不久,隻能退回來。

隻是如今明明是大勝,得了晉帝,卻被上黨之軍橫插一腳,太讓人憋屈了些。

劉曜當然也知道這一點,如今他傷重,就算想討回場子,也有心無力,隻能大罵了一番,放下狠話必報此仇後,帶兵回師河東。

晉帝則被他們一起帶到了平陽。

徐策收攏洛陽殘兵,看著這殘破的城市,歎息一番後,讓人把東西收拾一下,準備將城中剩下的幾萬百姓帶去上黨郡安置。

上黨如今南方那塊已經開墾的很不是錯,很多人去了潞城做工,農業人口下降,急需補充,這些就正好。

隻是……

徐策站在洛陽城的西明門處,凝視著這就算殘破不堪,也依舊氣勢恢弘的龐大帝國古都。

這是漢魏的重新修繕過的舊城,曆經了無數戰火。

做為華夏定都時間長達一千五百年的地方,洛陽就地勢來說,真的是一個好地方。

它北依邙山,又有黃河天塹,南邊有伏牛山和熊耳山,西接崤山和中條,東望嵩山。周圍有八關護守,且都是函穀、虎牢這樣的雄關,極是易守難攻。

最重要的是,這裡水運強勢,有八水環顧,南北通達,供養的起數十萬的非農人口。

然而,再雄偉的關隘,都要人來守啊。

如果人再多一點,北方的底子再厚一點,他就可以守住這裡,甚至把周圍的石勒、王彌一一平定,隻要天下安穩了,就不會有那麼多人死去……

“將軍,可以出發了。”段文鴛走上城牆,打斷了青年的思考。

“好。”徐策有些不舍地看著這座城池,點點頭。

沒關係,很快,他就會回來。

……

晉帝被拉到匈奴都城平陽後,匈奴皇帝大赦天下,改了年號,同時把晉帝貶為平阿公,沒事就去調戲人家,問著“我當年見過你,你不記得我不?”“你們家為什麼兄弟相殘啊~”之類的話來裝逼,還讓晉帝穿仆人的衣服給他倒酒布菜,讓那些被一帶過去降臣們哇哇大哭。

這些消息在匈奴的宣傳下,很快傳遍四海——但,四海沒有怎麼震動,大家對這事其實都心知肚明。

彆的不說,洛陽失陷這事,完全是各方坐視造成的,西邊的南陽王是東海王的弟弟,根本沒有救皇帝的意思,南邊的琅琊王也坐視皇帝死掉,當然,上黨也是一樣的選擇,如果各方稍微積極那麼一點點,晉朝也不會爛成如今這個樣子。

司馬炎靠篡位曹家得到帝位,自然怕的彆的權臣把自己做的事情再回饋一次。

於是他死前大肆分封宗親諸王,其實也是料到了將來自己的白癡兒子當不了皇帝時,哪怕內亂,上位的也是司馬家的子孫,肉爛到底是在鍋裡。

他猜到了開頭,沒猜到結局,同時也深刻地給後世上了一堂“為什麼說分封製是不可行的”的現場表演,成了曆史肯定秦始皇立郡縣製的反麵教材,時常被拖出來鞭屍。

上黨敢出兵去救皇帝,雖然沒有救出來,大家也都很感佩地罵了聲傻子,然後紛紛讚了並州和冀州的忠義。

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雖然有人提議打到平陽去,救出晉帝,但大家都隻是說說應該去,就沒有一個人動彈的。

各地大多方鎮如今都想的是,皇帝你能不能早點死,你不死我們不好立新帝啊!

就洛陽失陷後的一個月裡,大將軍苟晞立了晉帝的侄兒為皇太子,說是受了晉帝的重托,立了一個行台(臨時政府),但他的地盤太小了,隻有一個縣,沒人一個人聽他的。

而幽州王浚也立了一個皇太子,立了行台,但這皇太子是誰,連王浚的家人和手下都說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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