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中滿是紙紮,就怕一點火星燎著了。
“老周年紀大了,回鄉下了,這鋪子又租出去一年多了。”老板倒也實在,一條街上都是做紙紮的,看的就是誰手藝強,貴有貴的賣法,便宜也有便宜的銷路。
一年沒開過?那宋福生夫妻是在哪裡買的紙紮人?
霍震燁走出店門,走到七十七號店門前,緊緊支起的木板上還貼著一年前轉讓旺鋪的紅紙,紅紙已經褪去顏色。
看上去很像是一家空關著的店鋪。
可這門前,也太乾淨了。
霍震燁湊近了看,紅紙雖然褪色,但木板縫間一點浮灰也沒有。
他在查看這門麵的時候,小黃雀突然飛起,尖喙猛地往裡一啄,木板門後有紙竹輕響,這裡麵果然有東西。
霍震燁到隔壁店中借個電話,把大頭叫來了:“你替我查查,這間鋪子是誰的。”
他坐在車裡等著。
大頭很快回來:“霍公子。”迷惑的看他,“這一條街,不都是你們霍家的嘛。”還讓他特地再跑一趟。
整個一條三官堂路,全是霍家的,房契地契上全是霍字。
霍震燁還真不記得了,當時他回上海,大哥就說讓他學著做生意,米廠布廠要是不喜歡,收收房租也可以。
“一時給忘了。”霍震燁清清喉嚨,“叫幾個兄弟,把這門給我撬了。”
大頭微微張嘴,這家裡該是有多少地,才能忘了這一整條街呀,既然是霍家的地霍家的房,那撬就撬了。
大頭叫幾個兄弟把門撬開,門打開的那瞬間,屋中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就像許多小動物鑽進陰暗處,很快歸於平靜。
滿屋都是紙紮,這裡確實不是一間空屋。
大頭看看霍震燁:“霍公子啊,你拆這家店乾什麼啊?”
“拖租了。”
大頭估計這一年的租子錢都不夠霍公子身上一支鋼筆,但他不好意思說,反正霍公子乾什麼奇怪的事情,總是有點道理的。
霍震燁在店裡轉了一圈,那人就是不肯露麵,他挑眉一笑:“麻煩兄弟們把這裡所有的東西都搬出去,燒掉。”
既然不露麵,那隻好燒東西了,也免得再有什麼紙靈去害人。
大頭幾個聽命行事,霍震燁也很爽快,既然讓他們幫忙,那也得請客吃飯,再包個紅包算辛苦費。
一個個聽說到萃翠樓開席,全都賣力的很。
大頭抬著一個紙人出去,霍震燁掃一眼攔住了:“等等,把這個放下。”
大頭把這個紙人放下來:“怎麼啦,霍公子?”
清朝丫環打扮的紙人,綠上衣,玫瑰紅褲子,耳朵裡還穿了耳環,劉海又細又密,紮得很精致。
可它的一隻眼睛是壞的。
像是……被什麼尖細的東西給啄破了。
小黃雀在霍震燁的肩頭昂起腦袋,霍震燁挑挑眉頭,剛剛這個紙人透過門縫,在偷看他。
他揉揉黃雀的腦袋:“把這個搬到我車上去。”
霍震燁親眼看這間鋪子的東西一點點被燒掉,一屋子東西,從上午燒到下午。
他扔給大頭一支煙問:“宋瑛的屍檢報告出來了沒有?這個案子預備怎麼定論?”
案子進展到這裡,定不定,怎麼定都看宋總捕一個人的意思了,畢竟所有的孩子都找回來,宋福生又是個很有油水的買辦商人。
大頭壓低了聲音:“宋總的意思是判宋福生知情不報,再繳一點罰款,過幾天應該就……放了。”
但殺宋瑛的凶手,他們是還在追查的,印度門房和飯店服務員的證詞,都能證實宋瑛當時還帶著一個小男孩。
這個孩子也許被殺人凶手帶走了。
霍震燁也猜到了,宋瑛都死了,宋福生隻要付出大筆的錢財,總能換回自由。這案子大概就算這麼了結了。
大頭猛吸兩口煙,又緩緩吐出來:“我就是想不通,到底是誰殺人還要……還要剝皮啊。”死得也太慘了。
霍震燁看所有的紙紮都燒完了,拍拍大頭的肩:“這店封掉,兄弟們受累了,替我請兄弟們吃飯,我先回去了。”
大頭笑嗬嗬的:“霍公子太客氣了,這點小事情,兄弟幫幫忙也沒什麼,就是,大家都想聽你講講到底是怎麼找到屍體的啊?”
霍震燁揚手一揮,坐進車裡,開車回白家。
等紅綠燈的時候,車後座那個紙紮丫環倏地一下坐了起來,手直挺挺伸出,作勢要掐霍震燁的脖子。
霍震燁用一隻手開車,另一隻手打開銀盒,火苗一現,紙人立刻又躺下去。
進餘慶裡的時候,霍震燁用布包住紙丫環的頭,夾在腋下帶進白家小樓。
紙紮的丫環一進門,白準就出來了,他大皺眉頭:“你帶了什麼東西回來?”
霍震燁抖開西裝,露出笑容,“篆刻看刀法,書畫看筆觸,這紙紮你是行家,看竹看紙,總能看出是誰紮的。”
“不必看。”白準捂著鼻尖揮手,眉頭皺得死緊,示意霍震燁將那紙人擺在天井。
“光聞味兒,我就知道是他。”
“他?誰?哪個他?”霍震燁拎著那個紙紮丫環,目光灼然盯住白準,心中莫名有些不爽,他還聞人家味兒了?:,,,